入夜，万籁俱寂，唯有陆昭营帐中灯火摇曳，照亮了他的面庞。

他手持军书，时而蹙眉沉思，时而提笔批注，直至深夜时分，才缓缓合上书页，揉了揉疲惫的双眼。

往常这个时候，宋易定会一脸困倦地打着哈欠，三番五次地催促他：“将军，夜深了，快些歇下吧。”

但今日，陆昭却敏锐地察觉到宋易的不同寻常。

她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想说什么吗？”

陆昭撇过脸，故意没有看她，心中却隐隐期待着什么。

宋易本来还在剪着烛芯，听到此话，手一抖，烛火微微晃动，她也一下僵直了身体。

见宋易沉默不语，陆昭终于忍不住先行开口道：“怎么了，今日没让你瞧见我的笑话吧。”

他自嘲地笑了笑，但看到宋易茫然的眼神时，他还是动容了，疑惑道：“你这是真忘了？”

宋易本就一无所知，这下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无助地摇了摇头。

“我分明记得幼时林启欺辱我之时，你也在场吧。”

陆昭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仿佛将那段尘封的记忆重新揭开。

回忆如浪潮般汹涌袭来。

当时，林启的拳脚如雨点般密集地落在陆昭身上，他只听得到周围刺耳的嬉笑声和嘲讽声。

他艰难地睁开眼，却正好瞧见人群中的宋清越。

他多么希望宋清越能像上元节那时一样挺身而出。

但是，当他对上宋清越的眼神时，心里却凉了半截。

那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宋清越，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陆昭是有些怨恨的，哪怕在宋清越眼中能看见片刻的愤怒或者是怜悯也好，但是都没有。

他冷静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但是说到底，陆昭最恨的还是那个软弱的自己，恨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

宋易看着陆昭攥紧的拳头和紧咬的牙关，心中泛起一丝苦楚。

她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但是，透过十年的光阴，她仿佛能看到当年那个无助的小男孩，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心疼。

“抱歉。”

宋易犹豫着开口，但话说出口只剩下了这句苍白的道歉。

“罢了，不要再提了。”

陆昭忽然站起身，背对着宋易道：“你退下吧。”

宋易低垂着脑袋，默默转身离开。

陆昭瞧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默默念道：“如今，已经无人再敢欺我了。”

***

盛夏翩然而至，陆昭的身子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已经完全康复，凭借着一番唇枪舌剑和剑拔弩张的气势，他从林启手中接过了练军之责。

这日，他乘坐马车与宋易、陆韵一同出行。

马车颠簸前行，陆昭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这是要带我们去何处？”

陆韵在一旁摸着耳朵，心虚地笑道：

“阿兄，难不成妹妹还会将你卖了不成？你且放心和我走一趟吧，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罢，陆韵抬眼瞥向宋易，自从上次一面之后，她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宋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