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笑,我现在竟觉得……这是个美梦。”
程慎之的话语轻轻落下,金銮侧殿仿佛被看不见的网笼罩住,一时间落针可闻。
二人一坐一躺,此刻竟是默契无比,都没再开口说话。
殿外传过几声鹤鸣,忽地打碎了满室寂静。
宁鸾平静站起身来,抚平了略带褶皱的裙摆。
她弯腰拾起一张张散落的药方,又按照顺序在桌案上一一摆开,按序整理。
纤白的手捏住淡黄的纸张,宁鸾眼神低垂,仿佛被这药方吸走了所有的注意。
程慎之怔愣片刻,缓缓闭上双眼,说话已经用尽他仅存的气力。
毕竟,能够再看到宁鸾,他已是心满意足,美梦成真。
过了半响,宁鸾终于轻轻开口。
“那时候……”
“咳……咳咳!”
话音未落,程慎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那咳声激烈而短促,程慎之伸手去捂,竟是猛呛出一口鲜血来。
宁鸾瞳孔骤缩,再顾不上其他,放了药方一个箭步上前,紧叩住他手腕脉搏。
那脉象起伏不定,凶险异常。
她抬眼看去,程慎之胸前裹缠的绷带已渗出一片血红,伤口随着急促的呼吸又有崩裂之势。
事发突然,来不及再叫太医。
宁鸾心思急转,紧绷指尖,连点他身上几处大穴,堪堪止住血崩之势。
“吸气!”
她低语一声,一手猛然按压住他起伏的胸膛。
程慎之深吸几口气,尽力按照她的节奏控制,在引导下渐渐将呼吸平复下来。
稀微的血腥气在殿内暗自弥漫,紧张的气氛转瞬即逝。
“你方才……”
程慎之喘息着睁开眼,执拗地盯住宁鸾,嘶哑开口,“方才……是想说什么?”
宁鸾气极反笑,翻出绢帕擦拭染血的指尖,没好气地道,“都这时候了,你竟然还惦记这个?”
“你若再情绪激动,将身体反复折腾,不如我直接给你备口棺材省事。”
余光瞥见他暂时无恙,宁鸾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翻了个白眼,随手将那脏了的帕子掷在他心口,突然调笑道:“王爷尊贵,妾身定预备上好的黄花梨做棺木,再找来京中最好的哀乐班子,让您走得风风光光。”
“黄花梨怕是受用不起,”
程慎之虚弱地勾起嘴角,抬手攥住胸前柔软的绢帕,“竟又被你救了一次……我这辈子,怕是还不清你的情谊了。”
还?宁鸾瞪了他一眼,袖中的手却是微微一颤。
他们之间,大约也只剩下恩情了。
宁鸾掩饰似的转身,抬步在窗边太师椅坐下,扭头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
窗外碧空如洗,万里无云,朱红色的宫墙将天空围成四四方方的一块,金黄的琉璃瓦折射出刺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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