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憋笑憋得肩膀耸动,被阮时逢狠狠瞪了一眼,才勉强站直,只是嘴角还抽搐着。
温招已经走到了殿门口,暮色在她素净的宫装上流淌。
她脚步未停,清冷的声音穿透沉寂:“阮大人,带路。”
阮时逢深吸一口气,揉着后颈快步跟上。
路过温招身边时,他刻意侧开一点,目光却不受控制地瞟向她垂在身侧的手,此刻安静地拢在袖中,指尖莹白,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心底那点刚被压下的麻痒,又悄悄挠了一下。
“是,娘娘。”
他应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慵懒调子,只是仔细听,尾音里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司天监通往潮阁的路曲折幽深,宫灯次第点亮,在暮色四合中投下昏黄的光晕。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间隔着半步距离,如同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魑惊抱着食盒,破军跟在最后,脚步声在空旷的回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阮时逢走在前面引路,背脊挺得笔直,试图找回一点国师的威严。
然而后颈那点被掐过的感觉,顽固地提醒着他方才的狼狈。
他忍不住又抬手,飞快地摸了一下那处皮肤。
温招的目光落在他这个细微的小动作上,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如流星。
“国师大人脖子不适?”
她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
阮时逢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放下手,侧过头,脸上堆起一个堪称完美的、毫无破绽的笑容:“谢娘娘关心,微臣好得很。
大概是昨夜观星,姿势不大对,落枕了。”
“哦。”
温招淡淡应了一声,目光移向前方幽暗的回廊深处,“那国师大人下次观星,记得换个舒服的姿势。”
她顿了顿,补充道,“免得……又落枕。”
阮时逢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听懂了那未尽的调侃。
有些事就像风湿,平时察觉不到,阴雨天骨头缝里就钻出来提醒你它的存在。
此刻,他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全是温招那两根冰凉的手指。
他扭回头,闷声往前走,后槽牙咬得有点紧。
潮阁临水而建,飞檐斗拱在暮色水光中勾勒出沉默的剪影。
门扉紧闭,隔绝了外界。
阮时逢在门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沉重的铜锁。
门轴转动,发出沉闷的呻吟,一股混合着陈旧书卷、干燥木料和淡淡水汽的气息扑面而来。
阁内没有点灯,只有窗外水光映照进来,将高大的书架和堆积的卷宗染上一层幽蓝。
空气凝滞,时间仿佛在这里沉淀了百年。
温招抬步走了进去,身影瞬间被阁内的幽暗吞没大半。
阮时逢跟着进去,反手轻轻掩上门,将最后一点暮光也关在门外。
潮阁彻底陷入一种深海般的寂静。
潮阁的寂静里,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漫延。
书架从地面摞到梁上,陈年的纸页泛着黄,边角蜷曲如枯蝶的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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