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血痕早已结痂，与粗糙的岩石摩擦出细碎的痛感，成了漫长潜行中唯一清晰的知觉。凌风记不清自己走过了多少条岔路，撞过多少次岩壁，又绕开了多少个死胡同。生存本能驱动着他的双腿机械前行，后背的苏婉如同与他融为一体，那缕贴在后心的微光和平稳的呼吸，始终是他不迷失方向的锚点。

甬道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偶尔涌入的气流带着尘土的腥气，却比遗迹深处的阴冷多了一丝鲜活。他的直觉愈发强烈，将他引向一条愈发狭窄的通道，两侧的岩壁布满新鲜的裂痕，碎石不断从头顶簌簌掉落，像是刚经历过坍塌。

前方的黑暗忽然变得稀薄了些。

凌风的脚步下意识放缓，早已适应黑暗的瞳孔微微收缩。他停下摸索的指尖，微微直起佝偻的脊背，朝着那片“稀薄”的方向望去——那不是黑暗中岩石的灰白轮廓，而是一种极其淡的、近乎透明的亮，微弱却真实，与甬道的浓黑形成鲜明的界限。

心脏猛地一跳，沉寂已久的情绪忽然有了波动。他不再仅凭本能，而是主动加快了脚步，小心翼翼地穿过堆叠的落石，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道被巨大落石半掩的裂缝出现在前方，裂缝的缝隙间，正有一缕缕灰蒙蒙的光线倾泻而下，在黑暗的地面上投下狭长的光斑。

是天光！

凌风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将后背紧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侧着头透过裂缝向外望去。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云层厚重，却依稀能看到天际线处泛起的淡青色微光——那是黎明的颜色，是漫长黑夜过后，新生的征兆。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长时间浸泡在黑暗中的瞳孔被光线狠狠刺痛，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涌出，模糊了视线。可他舍不得移开目光，任由那带着凉意的光线刺穿着眼球，带来酸胀的痛感——这痛感如此真实，远比甬道中的黑暗和疲惫更让他安心，这是“活着”才能感受到的、属于外界的温度。

“呜……”趴在背上的苏婉忽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哼唧，后心的淡绿色微光像是被光线唤醒，竟微微亮了几分，原本平稳的呼吸也多了一丝轻快。她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气息，纤弱的手臂轻轻动了动，环住凌风脖颈的力道又紧了些许。

凌风缓缓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解开缠绕在两人身上的布料，将苏婉从背上抱了下来。他坐在冰冷的碎石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一同朝着裂缝外望去。灰蒙蒙的天光洒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为那份极致的脆弱添了一丝生气，原本紧闭的眼睫微微颤抖，像是在尝试迎接这缕迟到的光明。

他伸出布满血痕的手，指尖颤抖着穿过裂缝，触碰到了外界的空气。风带着清晨的寒意拂过指尖，混杂着废墟的尘土气息——这里显然是遗迹外围的废墟地带，断壁残垣在黎明的天光下勾勒出狰狞的轮廓，却再也没有了遗迹深处的阴冷与压抑。

从黑暗的甬道，到布满危机的遗迹，再到此刻的废墟黎明。他们像是从深渊的最底端，一步步攀爬出来，穿过了死亡的荆棘，终于触碰到了希望的边缘。那些曾经的绝望、痛苦、愧疚，在这缕灰蒙蒙的天光面前，似乎都变得模糊了些。不是消失，而是被这真实的希望暂时压制，让他终于能喘一口气，感受到一丝劫后余生的释然。

光线依旧微弱，黎明尚未完全降临，废墟的轮廓还笼罩在朦胧的灰雾中。但凌风知道，他们安全了。至少，他们从那个被遗弃的黑暗牢笼里逃了出来，从古老的废墟遗迹中挣扎着走到了新的清晨。

他低头看着靠在肩头的苏婉，伸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尘土，指尖感受到她皮肤下微弱的温度。后心的微光与黎明的天光交织在一起，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处，形成了一道温暖的光晕。

“我们出来了，苏婉。”凌风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黎明到了。”

灰蒙蒙的天光还在缓慢变亮，驱散着残留的黑暗。废墟之上，新的清晨已然降临，而他和苏婉，在历经无数磨难后，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带着希望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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