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见到了曲罗生。
还是以前那副样子,一点没变。就好像过去所有经历都只在他的表面浅浅拂过,无法撼动他最根本的自我认知。这种认知如被镜面反射出来,形成牢不可破的甲。于是不论何时他都像一尊石像鬼,任何风雨都会绕着他走一样。
“欢迎。”不过这次他没有更多的客套。除了必要的礼节外,他很快接引二人,朝着楼梯上走去。尽管梧惠和莫惟明还有很多话想问,但似乎也不着急这一时。
“你们可能会感到奇怪,”这次倒是曲罗生先说了,“毕竟距离你们上一次光顾,已经过去了很久。黑子热改变了很多……”
“我的确听说,昔日的舞厅成了有钱人的疗养院。”莫惟明说,“那段时间,连中心医院都在议论。但说真的,这里看上去更像是……富人的临终关怀。虽然很多人实际上并不像他们表现得那么病重。”
“毕竟心若是生病,则无药可医。”
“我承认现阶段国内的心理学不太发达,偶尔还会被打为歪门邪道。不过,”莫惟明推了一下眼镜,“我要建议你们别用什么……心理暗示的手段。但是,为了钱你们也不是做不出来。毕竟绯夜湾不能靠老营生盈利了吧。”
“不。我需要纠正一下,九爷并不和病人们直接打照面。而且——法器也不在这里。”
梧惠和莫惟明面面相觑。
那么,九爷就在这里了吗?梧惠不想问,因为她马上就能知晓答案。
但接待室内那抹红色的背影他们诚然是熟悉的。
如宫墙上沉淀了时间的釉色,带着暖调的醇厚与内敛的光;如砚台里研开的朱砂,浓而不艳,静水深流。暗纹上有香槟的金色提亮,如晨光熹微时掠过叶尖的薄金。她转过身,这样的金色也缀在盘扣的蕊心。墨黑的盘扣和滚边像古画勾勒山水的墨线,收敛朱红的暖意。
“你们来了。”朽月君抬手示意,“请入座吧。”
耳上异形的珍珠坠轻轻摇晃,腕间极细的哑光金镯并不反射灯光,浅粉的蝶状簪子衬得年龄成了谜团。梧惠的视线在她身上久久停留。她的气质,和殷红相比简直如出一辙。
莫惟明也发现了异常。他伸手扶住眼镜腿,往下挪动了一下,又戴回原位。
“所有人都以为九爷被带走了。”莫惟明竟直接说了出来,“但你留在这里。你化作她的样子,穿着她的衣服,维持这里一切的运转和稳定。人们都以为九爷是鬼魅般的女人,穿墙渡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细声细气地说着,温软如初,“你说的这些,我都做得到。”
梧惠目瞪口呆。她意识到,自己能够看破这一切只是因为琉璃心融在自己体内。如果她没有法器,她恐怕也无法识破这层精妙的幻象。
“不然你以为九爷远渡重洋,是如何管控曜州阴影的秩序?”
“我在古籍中读到的朽月君,不是这样一位热心肠的妖怪。”莫惟明说。
“亲爱的,如果你不是这么想的,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您知道我们要来……也一定知道我们为何而来吧?”
梧惠如此试探,谁曾想朽月君摊开手,一脸不知情也不在乎的样子。
“我只能感觉到有法器触及千华巷的范围,想来就是你们。至于你们有何所求,我当真一概不知。不如还请张开贵口,把你们的诉求如实道来呢。”
阴阳怪气的。不过要是朽月君,倒也没什么不符合人设的地方。到底还是没当外人,毕竟九爷可不会这么没有礼貌——对朋友。如果算是的话。他们每人对朋友的定义似乎都有所不同,有时候也不完全是个好消息。
但总比敌人要好。
曲罗生为三人斟酒。血一样的液体盛在杯子里,坐在客位的两人没有行动。
“我们为云霏的事而来。”梧惠说,“我想知道,对此绯夜湾知道多少。”
“又愿意告诉我们多少。”莫惟明补充。
“嗯……这样啊。”
朽月君点上一根纸烟,这画面可不多见。烟的前端无火自燃,倒是免了曲罗生的麻烦。
“应该是凉月君告诉你们的吧?这年轻人,就喜欢把麻烦推给前辈。”
“他说云霏在这里。”梧惠道,“也可能是她的秘密。”
“他给你们讲了多少?”
“不多,有关法器的部分。”梧惠实话实说,“他告诉我们,玉衡卿自幼有着恐怖的记忆能力,是一种病症,与识魄有关。她异常的记忆力,和儿时正常却无意识的模仿行为,吓坏了身边的大人……包括父母。之后,姥爷照顾她,并让她通过学习吹拉弹唱、琴瑟笙箫的方法,让她压制那些不受控制的记忆。”
“然而堵不如疏。归根到底,这并不能从根本上治愈顽疾。”莫惟明接着说道,“之后兴许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她的姥爷迫切需要一个能根治她的方法。而就在这时,大约是皋月君——他死后仍为莫玄微工作,他暗自动用凉月君的技术,联合极月君,提供了治疗方案。不论是什么,极月君认同了,每一方都在赌她能够痊愈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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