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询问室,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轻响,将不大的房间照得惨白一片。墙壁是淡绿色的,一张旧木桌,两把椅子,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混合的味道。与古墓中的阴森诡谲、山谷里的血腥肃杀截然不同,这里是另一种规则的领域——冷静、程式化、不容置疑。
林逸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对面坐着陈国华和一名年轻的女记录员。女记录员摊开笔录本,钢笔尖悬在纸面上方。陈国华脱下夹克,只穿着衬衫,袖子挽到小臂,脸上带着熬夜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姓名,年龄,职业。”陈国华开口,声音平稳。
“林逸,18岁,无业。”林逸如实回答。他知道,在这种地方,隐瞒基本身份信息没有意义。
“说说吧,从你怎么认识老吴开始,到今晚山谷里发生的一切。尽量详细,重点是涉及文物盗掘、非法交易、以及赵铁山(赵二爷)、钱富贵(钱老板),还有那伙黑衣武装相关人员的部分。”陈国华点起一支烟,烟雾袅袅上升,模糊了他部分表情,“提醒你,如实陈述对你有好处。我们已经掌握了不少情况。”
林逸定了定神,开始讲述。他从潘家园初遇老吴、被收为学徒说起,省略了大部分具体的盗墓技巧和地点细节,重点描述了赵二爷家族的逼迫、钱老板作为中间人的角色、以及与“蝎尾”等人的多次冲突。关于匠心阁,他含糊地称为“一处疑似古代工匠遗迹”,承认进入并发现了古籍(《机关篇》)和那个木盒,但强调了是受莫石匠岳父遗愿所托寻找技术资料,并将主要动机引向“探索历史”和“完成遗愿”,淡化了寻宝色彩。对于黑衣武装,他表示完全不了解对方背景,只知是突然出现抢夺宝物。
陈国华静静地听着,偶尔打断,追问几个细节,比如老吴和金盆洗手的原因、小七与赵家的具体矛盾、与马三爷结识的经过、以及山谷中对峙时对方提到的“老板”等关键词。他的问题很有针对性,显然对盗墓江湖的运作和几方势力有相当深入的了解。
“那个木盒里的东西,你们打开看过吗?具体是什么?”陈国华问到了核心。
林逸犹豫了一下:“打开过。里面是一枚……很奇怪的‘种子’,非金非玉,不认识。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觉得可能和墨家传承有关。”他没有提及“种子”的奇异脉动和与天工仪的共鸣,也没有说豆子的特殊感应。这些听起来太玄乎,而且可能牵扯到豆子的特殊能力。
陈国华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种子”细节,转而问道:“你们团队里那个孩子,豆子,是什么情况?他的感知能力是怎么回事?”
林逸心头一紧,知道这是绕不过去的问题。“豆子……是我们在一次……探索中遇到的。他无亲无故,有些特殊,对古墓环境和一些……古老的东西比较敏感。我们看他可怜,就带着了。具体原因,我们也不清楚。”他尽量说得模糊,将豆子的能力归为“敏感”而非超自然。
陈国华在烟灰缸里按熄烟头,不置可否。他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林逸面前。“看看,这是‘蝎尾’李三,也就是赵铁山手下那个头目的初步口供。还有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真名叫刘猛,绰号‘刀疤刘’,是境外雇佣兵出身,受雇于一个代号‘灰狐’的中间人,而这个‘灰狐’,很可能与代号‘K’的国际走私集团有关。”
林逸快速浏览。口供显示,赵二爷确实对墨家传承志在必得,既有家族扩张的野心,也有与钱老板背后更大买家交易的意图。而“刀疤刘”一伙,则是“灰狐”直接指挥,任务明确就是夺取林逸团队从悬魂岭带出的“特定木盒”,死活不论。两边都提到了一个关键信息:雇主(无论是赵二爷还是“灰狐”背后的“K”)似乎非常确信悬魂岭匠心阁内藏有“非同一般”的东西,价值远超普通文物。
“你们这次,可是捅了马蜂窝。”陈国华收回文件,“牵扯进至少两股,很可能是三股势力。赵铁山的地头蛇团伙,钱富贵的地下文物走私网,还有这个背景更深、手段更狠的国际走私集团‘K’。他们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并精准拦截,说明你们的行踪一直被人盯着,或者……有内线。”
内线?林逸心中一凛。知道他们要去悬魂岭寻找匠心阁的,除了团队核心成员,就只有马三爷。马三爷拼死掩护,绝不可能是他。难道是……
“当然,也不排除对方通过技术手段或广泛的眼线网络掌握了你们的动向。”陈国华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赵家和钱老板在本地经营多年,耳目众多。‘K’集团的能量更是超出你的想象。”
“那我们现在……”林逸试探着问。
“你们现在是案件的重要证人和部分嫌疑人。”陈国华直言不讳,“需要继续配合调查。老吴伤势稳定后会接受问询。石匠李、莫根生(莫石匠)、赵七(小七)他们正在其他房间做笔录。阿红姑娘和那个孩子,有女警陪同。你们暂时不能离开市区,随时需要配合传唤。至于最终如何处理,要看案件调查进展、你们的态度,以及……那些东西的鉴定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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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北派盗墓:九卷秘辛请大家收藏:()北派盗墓:九卷秘辛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特意加重了“那些东西”几个字。
这时,询问室的门被敲响。一名年轻警员探头进来:“陈队,医院那边来电话,老吴醒了,但状态很不稳定,胡言乱语,医生建议暂时不要问话。另外,看守所那边……出事了。”
陈国华眉头一皱:“什么事?”
“‘蝎尾’李三……死了。”
“什么?!”陈国华猛地站起身,“怎么死的?不是单独关押、严密看守吗?”
“初步看是……突发性心脏衰竭。但送医途中就没了。具体原因还在查。医生觉得有点蹊跷,但没发现明显外伤或中毒迹象。”警员低声道。
陈国华脸色阴沉下来。“刀疤刘呢?”
“他那边加强了看守,目前没事。但他什么也不肯说,只要求见律师。”
“我知道了。”陈国华挥挥手,警员退下。他重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然在飞速思考。
林逸也感到一阵寒意。“蝎尾”刚被抓就“突发心衰”死了?这未免太巧了。是赵二爷灭口?还是……“K”集团的手段?他们竟然能把手伸进看守所?
“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面对的对手。”陈国华声音低沉,“毫无底线,能量巨大。李三一死,很多指向赵铁山的线索就断了。他们这是在清除隐患,也是在向我们示威。”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林逸,我知道你们江湖人讲究义气、规矩。但现在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普通江湖恩怨的范畴。这是犯罪,是严重的刑事犯罪,甚至可能涉及国家安全。单靠你们,或者马三爷那样的老江湖,是挡不住的。你们需要依靠法律,依靠国家力量。”
他转过身,目光直视林逸:“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以警方线人或协作者的身份,继续深入这个案子。你有江湖经验,有特殊的知识和人脉,更重要的是,你现在是那些势力重点关注的目标。配合我们,引出更大的鱼,挖出‘K’集团的国内网络。这是你戴罪立功,也是保护你和你那些朋友的最好方式。”
线人?协作者?林逸愣住了。这意味他要真正踏入警方的布局,成为对抗赵二爷和“K”集团的前沿棋子。危险,但或许正如陈国华所说,是唯一可行的路。
“我需要时间考虑。”林逸没有立刻答应。
“可以。但时间不多。”陈国华走回桌边,拿起笔录本,“今晚你们暂时安排在附近的招待所,有人‘陪’着。不要试图离开市区。明天,市文物局和考古所的专家会来,对你们上交的物品进行初步鉴定和询问。到时候,你就能更清楚地知道,你们带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以及它为什么引来这么多觊觎。”
询问结束。林逸被一名警员带到了一间类似休息室的地方,小七、猴子、石匠李、莫石匠、阿红和豆子都在这里,由另外两名警员“照看”。大家脸色都不太好,显然各自的问询过程也不轻松。
“怎么样?”小七低声问。
林逸简要说了一下情况,包括“蝎尾”的死和陈国华的提议。众人闻言,都是面色一变。
“妈的,真狠!”猴子骂道。
“官方……真的靠得住吗?”小七依旧怀疑,“那个陈国华,万一他也……”
“豆子说他心里‘好亮好硬’。”阿红轻轻说道,摸着豆子的头,“我相信豆子的感觉。而且,到了这一步,我们好像……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莫石匠失魂落魄,喃喃道:“东西……交上去了……岳父……”
石匠李叹了口气:“或许,交给国家,让真正懂它的专家去研究,才是它最好的归宿。留在我们手里,只会带来无穷祸患。”
夜深了,他们被带到市局附近的一家招待所,两人一间,门口有警员“值守”。说是保护,也是监视。
林逸和小七一间房。两人都睡不着,各自想着心事。
“林逸,你怎么打算?”小七忽然问。
“我不知道。”林逸看着天花板,“但我觉得,陈国华有句话说得对,靠我们自己,斗不过那些人。‘蝎尾’的死就是证明。他们敢在警察眼皮底下杀人。”
“当线人……太危险了。”小七皱眉。
“不答应,可能更危险。我们现在是各方眼里的‘肥肉’。”林逸苦笑。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门外是陪同的警员:“林逸,陈队让我带你去个地方。”
林逸和小七对视一眼,警惕起来。但还是跟着警员出了门。没有去市局,而是坐车来到了市博物馆后面一栋不起眼的小楼,门口挂着“文物鉴定保护中心”的牌子。
深夜,这里却灯火通明。陈国华和几名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正围在一张铺着软垫的工作台前,台上正是那个沉香木盒和紫檀木匣。木盒已经打开,那枚暗沉的“种子”被放置在特制的透明支架上,旁边连接着几台闪烁着指示灯的仪器。
看到林逸进来,陈国华示意他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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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北派盗墓:九卷秘辛请大家收藏:()北派盗墓:九卷秘辛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专家正盯着仪器屏幕,眉头紧锁,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完全不符合任何已知物质的图谱……内部有极其微弱的、规律性的能量脉冲……不是放射性,更像是……某种生物场?或者更玄乎的……‘信息场’?它在与外界某些特定频率……产生极其微弱的谐共振……你们看,当我们把这块从悬魂岭附近采集的岩芯样本靠近时,脉冲幅度有明显变化!”
另一位专家则小心翼翼地翻阅着《墨经·机关篇》下册,手都在抖:“这……这是无价之宝!不仅仅是机关术!这里面涉及到古代高等数学、物理学、甚至……一些近乎现代系统论和控制论的思想雏形!很多结构设计,以当时的工艺水平,几乎不可能实现……除非……”
他看了一眼工作台上的“种子”,欲言又止。
陈国华对林逸低声道:“看到了?你们带出来的,可能不仅仅是‘文物’。它的价值,或者说……它的‘异常’,已经超出了普通考古学的范畴。这也是为什么‘K’集团那样的国际势力会如此感兴趣。他们恐怕不是想要一件古董那么简单。”
林逸看着那枚在仪器监测下、似乎依旧平凡无奇的“种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豆子感觉到的“呼吸”、“说话”,天工仪的共鸣,专家检测到的“能量脉冲”和“谐共振”……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老专家忽然抬起头,对陈国华严肃地说道:“陈队长,这件……物品,以及这些古籍,必须立刻上报!建议提高保密等级!它们的科研价值,可能无法估量,同时也可能带来无法预知的风险!”
陈国华郑重地点头。
就在这时,工作台上的“种子”,似乎因为周围仪器能量场的变化,或者众多专家的精神聚焦,其表面那些螺旋纹路,极其短暂地、微弱地,流转过一丝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暗金色的光芒。
只有一直紧盯着它的林逸,捕捉到了这一闪而逝的异象。
他感到怀中的某处皮肤微微发热——那是之前贴着木盒放置的位置。
暗流,不仅涌动在江湖与犯罪的阴影中,也开始在这代表着科学与秩序的鉴定中心里,悄然滋生。
(第七卷 第12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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