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东方刚泛起鱼肚白,许昌城门口已乱作一团。车马辚辚,人声嘈杂,哭泣声、呵斥声、牲畜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末日逃亡的凄惶图景。
宇文护身着那套仓促赶制、针脚尚且粗糙的龙袍,在一众顶盔贯甲、神色紧张的亲卫簇拥下,焦躁地勒着马缰,不断向城内张望。他心中充满了对新起点的渴望,以及对眼前混乱的极度不耐。
当须发微乱、甲胄染尘的中护军尉迟炯策马而来,沉声汇报城内大营仅余八千兵卒时,一股难以抑制的邪火“噌”地窜上了宇文护的头顶,将他最后一丝理智烧得精光。
“什么?!八千?!”宇文护脸色瞬间铁青,额角青筋如同蚯蚓般暴跳,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尖锐扭曲,“朕的三万大军呢?一夜之间都插翅膀飞了不成?!那些统兵的校尉、都尉,都死了吗?!还是说,他们也跟着一起跑了?!”他咆哮着,马鞭在空中抽出一声刺耳的脆响,吓得周围亲卫噤若寒蝉。
很快,几名负责夜间警戒、未能有效阻止士兵大规模逃亡的倒霉校尉被如狼似虎的亲卫五花大绑地带到他马前。他们面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哆嗦,试图为自己辩解:“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实在是……实在是军心涣散,逃兵如同潮水,臣等刀都砍卷刃了也拦不住啊……”
“无力阻拦?朕看你们是玩忽职守,纵兵逃窜,存心动摇我军心士气!”宇文护根本不屑于听他们的解释,眼中杀机凛冽,如同数九寒冰,“来人!将这些没用的废物统统拖下去,就地枭首!首级给朕悬挂在营门之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临阵懈怠、辜负朕恩的下场!”
“陛下!饶命啊陛下!臣等愿戴罪立功——!”凄厉的求饶声很快被淹没,随着几声沉闷的刀锋入肉声,几颗血淋淋、面目惊恐的人头被长矛高高挑起,悬挂在临时竖起的杆子上,温热的血液滴滴答答落下,染红了下方尘土。
在场的其他武将们看着那犹自滴血的同僚头颅,再看向高踞马上、面容因杀戮而略显扭曲的宇文护,一股刺骨的寒意不可抑制地从心底升起,仅存的那点效忠之心,也随之凉了半截,取而代之的是兔死狐悲的恐惧与疏离。
尉迟炯眉头紧锁成川字,握着缰绳的手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但他最终还是将目光从那些首级上移开,沉默地低下了头。
他选择继续跟随宇文护前往南徐州,并非出于对这位“新君”的忠诚,而是心中那个关于先帝和两位皇子暴毙的巨大疑团,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他隐约觉得,真相的钥匙就握在宇文护身上,他需要时间,需要接近,需要找到确凿的证据。
文臣方面更是凄惨。以各种借口呈上辞表的官员几乎占了朝堂大半,仅有少数或是宇文护心腹,或是家眷被控、或是无处可去之人,踌躇着跟随。
宇文护看着亲信呈上的那堆积如山的辞表,怒火再次被点燃,刚要发作,身边的蔡坤却不动声色地悄悄拉了他的衣袖一下,凑近低声道:“陛下暂息雷霆之怒。汉军就在城外虎视眈眈,此刻不宜节外生枝,引发内乱。这些老朽迂腐,心已不在此处,留着也是累赘,正好借此机会清理出去。待我们到了南徐州,站稳脚跟,正好将陛下心腹干才提拔上来,重整朝纲,岂不更妙?”
宇文护深吸一口气,强行将那口恶气压下,觉得蔡坤所言确有道理。他冷哼一声,如同驱赶苍蝇般挥挥手:“准了!统统准了!让他们滚!朕的朝廷,革故鼎新,正不缺这几个只会耍笔杆子的酸儒!”
就这样,宇文护带着仅剩的一万三千多人(包括部分官员家眷、宫人和绝对忠诚的亲卫部队),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离开了许昌城。队伍拉得老长,士气低落,弥漫着失败和惶恐的气息。
城门外,汉将慕容绍宗率领的三万精锐骑兵早已列阵等候多时,军容严整,杀气森然。他们名为“护送”,实为监视押解,如同牧羊人驱赶羊群一般,保持着压迫性的距离,一路“礼送”这支残兵败将离开汉军实际控制区。
而在城门开启,人群混乱拥挤之际,早已伪装成流民、脸上涂抹着泥污的朱小七,低着头,紧紧抱着一个破旧包袱,混在那些拖家带口、哭哭啼啼出城逃难的百姓队伍中,如同水滴融入江河,顺利溜出了许昌。
他不敢回头,一路疾行,凭借记忆来到城外十里处一处早已约定的武川会秘密联络点——一座废弃的山神庙。
然而,推开吱呀作响的庙门,里面蛛网遍布,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神像倒塌,空无一人,显然已废弃多时。
朱小七心中一阵黯然,一股孤独感涌上心头。幸运的是,他在后院坍塌了一半的马厩里,找到了一匹不知被谁遗弃、饿得皮包骨头的老马。
他不敢耽搁,赶紧寻了些干草,又用破瓦罐从附近溪流取了点清水喂马。稍事休息后,他立刻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马鞭,朝着南徐州方向绝尘而去。宇文护带着庞大的步兵的队伍,行动迟缓,他有绝对的信心抢先一步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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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许昌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刘璟率领大汉军队,兵不血刃,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开进这座原本属于北周的都城。
城内百姓纷纷夹道观望,神色复杂,有好奇,有畏惧,也有几分如释重负,但并未有太大骚动,秩序总体平稳。前周左相杨侃、右相卢辩率领着那一众已呈上辞表的文臣,恭敬地在城门处俯首迎接。
刘璟一身简约常服,并未穿戴全套王服盔甲,笑容和煦如春风。他亲自下车,快步走到杨、卢二人面前,不顾他们身上的尘土,一左一右紧紧拉住他们的手,语气无比恳切:“杨公、卢公,快快请起!二位乃中原士林之望,德高望重,今日能得二位深明大义,倾心相助,实乃我大汉之福,更是中原百姓之幸啊!”
他热情地邀请二人同乘王驾,此举让杨侃和卢辩受宠若惊,老眼之中不禁泛起泪光,连日来的惶恐、悲凉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慰藉。
宽大的王驾之内,刘璟演技全开,言辞恳切,推心置腹:“周室不幸,奸佞篡权,致使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孤奉天命,吊民伐罪,意在终结乱世,还天下太平。对于原周国才德之士,我大汉必当量才录用,绝无门户之见,务必使人尽其才,才尽其用!”
杨侃与卢辩闻言,更是感动不已,连忙表态:“大王仁德,胸怀四海,泽被苍生!能得遇明主,是我等之幸。我等定当竭尽所能,协助大王安抚地方,稳定民心,使中原各地尽快恢复秩序,发展生产,让百姓早日沐浴大王仁政王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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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转向依旧被重兵围困的洛阳城。
汉军飞羽斥候统领李檦,再次押送着一批充足的粮草,畅通无阻地来到洛阳城下。守城将士早已见怪不怪,甚至面带感激之色,默契地打开城门放行。这段时间,正是汉军持续不断、依约送达的粮草接济,才让被围数月、内无储积的洛阳城,避免了易子而食、析骸以爨的惨剧,守军士气和对汉军的敌意,也在这个过程中悄然转变。
李檦此次入城,径直求见守城主将李弼及其副将,性情刚烈的蔡佑。在一间气氛凝重的厅堂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三人神色各异的脸。李檦看着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的兄长李弼,沉声道:“兄长,许昌确切消息已经传来。宇文泰及其子嗣,已尽数被其侄宇文护所害。宇文护矫诏登基,如今已弃守许昌,裹挟部分残部逃往南徐州去了。”
“什么?!宇文护狗贼!安敢如此!!”副将蔡佑性情刚烈,一听此言,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一拍身前案几,霍然起身,目眦欲裂,“主公待他恩重如山,这狼心狗肺、猪狗不如之徒,竟行此弑君篡位之恶行!我蔡佑誓杀此獠,为主公报仇雪恨!”他胸膛剧烈起伏,怒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相比蔡佑的激烈反应,主将李弼则显得异常沉默。他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叹了一口气,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果然如此”的了然。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他喃喃低语,仿佛早已预料到以宇文泰的行事风格及其家族内部的倾轧,不得善终是迟早的事。他睁开眼,目光复杂地扫过义愤填膺、如同暴怒雄狮般的蔡佑,又看向面色平静但眼神坚定的弟弟李檦,声音沙哑道:“黑獭(宇文泰字)……他一生枭雄,算计深沉,对好友贺拔岳可背信弃义,对魏帝可行废立乃至……弑杀之事。上位以来,连年征战,虽拓土开疆,却也耗尽民力,百姓困苦不堪。周国落到今日这般众叛亲离、土崩瓦解的田地,或许……对久经战乱的中原苍生而言,并非坏事。这乱世,真的该结束了。”
李檦抓住时机,恳切劝道:“兄长明鉴!如今天下大势已明,汉王仁德布于四海,兵锋所指,无人能挡。洛阳已是孤城,内外交困,继续困守,除了徒令满城军民玉石俱焚,又有何益?何不顺应天命民心,归顺汉国?既可保全一城生灵,亦可使兄长与蔡将军一身才学,有用武之地?”
李弼看着弟弟,又看了看依旧愤懑但眼神已有所动摇的蔡佑,沉默片刻,终于重重地点了点头:“罢了!时也,命也。为了这满城百姓,我李弼,愿率洛阳军民,归顺汉王!”他不再矫情,做出了最终决定。
蔡佑也梗着脖子道:“我也愿降!但我有一个条件,他日若征讨宇文护,我必为先锋,亲手刃此国贼,以告慰主公在天之灵!”
李檦郑重点头:“蔡将军忠义,汉王必能体谅。此事,我代汉王应下了!”
至此,洛阳城门洞开,这座中原重镇、军事要塞,兵不血刃,归于汉土。
随着许昌的轻易易手和洛阳的主动归附,伐周之战基本尘埃落定,洛州、兖州、梁州、宋州、颖州、豫州等周国核心疆域,尽数并入大汉版图。刘璟经过多年隐忍谋划,终于顺利占据了中原大半壁江山,声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曾经强盛一时、雄踞中原的北周政权,在它的缔造者宇文泰死后短短时间内,便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分崩离析,其残余势力蜷缩南徐,灭亡,已然只是时间问题了。
中原的天,彻底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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