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最后的抉择

“摇篮”核心区内,时间仿佛被“心脏”过载前最后的、撕心裂肺的咆哮所扭曲、拉长。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却又短暂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不再是冰冷的秩序感,而是某种濒死的、狂暴的能量余烬,即使有“摇篮”强大屏障的隔绝,那源自庇护所根基的、正在发生的崩坏与湮灭,依旧如同重锤般透过层层壁垒,共振在阿灼的每一根神经末梢。

他单膝跪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一只手死死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另一只手支撑着几乎要虚脱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脏撕裂般的疼痛,口中铁锈般的血腥味挥之不去。这并非全是旧伤和能量枯竭所致,更多的是外界那场毁灭性能量风暴透过空间传递而来的直接冲击。

“守护者”AI那原本冰冷平稳的声线,此刻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急促与扭曲的杂音,仿佛它自身的系统也在承受着巨大的外部干扰和内部运算过载:

【警告:外部能量风暴持续升级!‘心脏’熔毁进程加速!】

【结构完整性监测:庇护所主体结构崩解率已达37.4%!生命维持系统(对庇护所而言)全面失效!】

【‘摇篮’外部能源连接:已彻底中断!紧急备用能源(PSH粒子池)启动!当前能源水平:100%!预计维持时间:46分18秒!】

【警告:备用能源仅能维持‘摇篮’核心基础功能及最低限度‘火种’保存库屏障。无法支持大规模防御系统长时间运行或维持现有对外连接通道。】

【最终推演:外部毁灭不可逆转。内部安全时间:基于备用能源。建议方案:维持最低能耗,等待外部灾难平息。】

等待?

阿灼艰难地抬起头,视野因疼痛和能量紊乱而微微模糊。他看向那依旧稳定运行、散发着幽蓝光芒的“竖棺”接口,看向周围那非人的、宏大的、仿佛亘古不变的奇异空间。

“等待外部灾难平息?”

这句话如同最冰冷的嘲讽,刺穿了他的耳膜。

平息之后呢?外面还有什么?是一片被彻底熔毁、化为放射性琉璃地狱的废墟?是所有他认识的、不认识的、愤怒的、绝望的、善良的、冷漠的人……全都化为乌有的死寂?

委员会和“方舟”想要的“净化”,就是这样的结果。彻底的湮灭,抹去一切证据和异常。

而“摇篮”,这个冰冷的造物,它的最高优先级只是保存“火种”和知识库。它可以在废墟中继续存在,等待亿万年,直到下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复苏契机”。至于外面那些被牺牲掉的“活性组件”……从来就不在它的核心考量之内。

他,阿灼,这个意外获得了进入权限的“原生能量载体”,此刻最大的“价值”,或许就是成为一个更高效的“电池”,帮助“摇篮”在这片废墟中更好地……苟延残喘下去?

逃亡。

这个选项如同鬼魅般浮现在他的脑海。

是的,逃亡。他有这个可能。“摇篮”的备用能源还能支撑近五十分钟。凭借他与“守护者”AI初步建立的连接,凭借他体内那虽然枯竭却与这里同源的力量,他或许能找到办法……彻底封闭“摇篮”,甚至利用某些未被发现的通道或技术,尝试逃离这片即将毁灭的地狱,去往那未知的、冰封的地表……

活下去。这是最原始、最强烈的本能。

然而,这个念头仅仅出现了一瞬,就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痛苦的洪流彻底吞没。

活下去?

独自一人,活在这冰冷的、埋葬了所有生命和希望的坟墓里?或者逃出去,面对那连“蚁巢”都无法完全抵御的极寒末日?

然后呢?

记忆的闸门,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威胁和孤寂的恐惧猛然冲开。无数画面、声音、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意识,无比清晰,无比灼热。

他想起了管道区那阴暗潮湿的宿舍,想起了老维修工粗糙的手掌拍在他肩膀上的温度,想起了那些虽然微薄却总能分他一口的合成口粮的味道。

他想起了“心脏”核心区那次惊心动魄的泄漏事故,想起了那些被瞬间冻僵的工程师惊恐绝望的眼神,想起了自己双手不受控制迸发出的、拯救了众人却也暴露了秘密的赤红火焰。

他想起了技术官凯拉,那个看似冷静理智却藏着疯狂科学灵魂的女人,她一次次冒险帮他分析数据、制定计划、突破封锁,她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时那份压抑的紧张和孤注一掷的信任。

他想起了少年小杰,那个在混乱中被自己救下、眼神里充满崇拜和依赖的孩子,他颤抖却坚定地回复“阿灼哥,我信你!”。

他想起了以老陈为首的那些工人和技术员,他们或许不完全理解真相,却凭着最朴素的良知和对不公的愤怒,选择站在他这一边,用身体和简陋的工具,为他构筑起脆弱的防线。

最后,画面定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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