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陛下……”

真的不会心中有怨吗?

沈厌卿想问,可是看着姜孚的眼睛又说不出口。

为人子女,怎么可以怨恨自己的父母?何况为人君主,姜孚的母亲就是天下人的母亲,姜孚的父亲就是天下人的君父——倘若连他也怨恨,天下的孝道又怎么推行呢?

谁能允许他去怨恨呢?

……

“’舜到田野里去,对着苍天嚎啕哭泣,不是因为父母苛待他,而是出自孝子纯心的怨慕;他不怨恨自己不被喜爱,只是忧虑自己不能在父母膝下侍奉。

‘”

“这是老师曾讲与我听的,我直到如今也牢记在心。”

“先王能做到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勉力模仿一下呢?”

姜孚俯身往前,与沈厌卿贴近。

在这个距离下,沈厌卿能看清他脸上的浅浅笑意并非作假,只是苦涩非常,像是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

姜孚的心在哭。

一个小孩子,生下来就离了母亲,又不常见到父亲,伶仃地长到好几岁才勉强得了个“老师”

他其实并不是不能理解姜孚对他的依赖从何而来——只是他心底觉得自己配不上罢了。

他不想一直腆颜占着这样的恩宠,君主的信任乃至君主的爱,不是他这样的小人可以接的住的。

那几年姜孚无人照顾,他趁人之危搭上一手尚且算得上功臣;如今小皇帝已然及冠,称一句“小”

都不甚合适了,他这样的旧人还留着做什么呢?

沈厌卿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君主。

他有许多话要说,而且是早该说的。

拖到现在,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找不到时机还是担心着那个时刻的到来,舍不得现下的一切。

可是,可是。

如果连他也狠心离开,姜孚是不是就真的变成孤身一个人了呢?

他不舍得。

他是有目的,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心。

但某件东西正躺在他的行囊中,日夜不停地灼烧着他的思绪,使他感觉自己的内里几乎成了一个熔融的蜡的空洞,淌着火泪,既畸形又羞耻,不得不紧紧捂住才能安歇片刻。

他这样的人,连多存世一秒都是累赘。

他只要一合眼,就好像能听到有故人在他耳畔叫他:

须得守诺……休要再找借口……

有许多债等着他呢。

……

宁蕖蹲在小厨房门口。

沛莲捧着一碗羹出来,见此拿脚尖踢了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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