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那满载着喜悦与激动的脚步声，混合着“省城见”的豪言壮语，仿佛还在楼道里回荡，余音未散。陈墨家中的气氛，刚刚从陕科大通知书的分享喜悦中平复几分，另一波更为“正式”的浪潮，便紧接着拍岸而来。

这一次，不再是兄弟间私密的狂喜，而是来自官方和社会的公开认可。

电话是班主任老王打来的，声音里的喜悦隔着听筒都满溢出来，比他自己儿子考上大学还激动：“陈墨！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县里决定给你颁发‘优秀学生’奖和县状元专项奖学金！明天上午九点，在县政府礼堂，颁奖仪式！你可一定要准时到，穿精神点！县领导都要出席的！”

挂断电话，陈母看着儿子，眼里的光彩比窗外的烈日还要明亮：“县里……要给你发奖？”她搓着手，有些无措，又满是骄傲，“还要见县领导？这……这得穿什么好？”

陈父虽然沉默着，但挺直的腰板和不断摩挲着膝盖的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儿子考上好大学，是家里的荣耀；如今这荣耀得到了官方的加冕，意义又截然不同。在这座小城里，这是光宗耀祖，是能写进家谱的大事。

陈墨自己倒显得平静。他早知道县状元会有奖金，这在他重生后的规划里，是初期一笔明确且合法的启动资金。喜悦固然有，但更多是一种“计划实现”的踏实感。

第二天一早，陈墨穿上母亲翻箱倒柜找出的、唯一一套还算正式的白色短袖衬衫和黑色长裤，虽然料子普通，但洗熨得干干净净，穿在他挺拔的身上，倒也显得清俊利落。父母更是郑重其事，父亲换上了平时舍不得穿的的确良衬衫，母亲也穿上了她认为最体面的碎花裙子。

一家三口赶到县政府礼堂时，里面已经布置一新。红色的横幅高悬——“热烈祝贺我县高考优秀学子暨颁奖典礼”。会场不大，但气氛庄重。教育局的领导、几所高中的校长、老师，还有包括陈墨在内的几十位今年高考成绩优异的学生及其家长，济济一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兴奋、紧张与荣耀的气息。

陈墨作为绝对的焦点，一进场就被引导到了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不断有领导模样的人过来和他握手，拍拍他的肩膀，说着“后生可畏”、“为我们县争光了”之类鼓励的话。闪光灯不时亮起，县电视台的记者扛着摄像机，镜头频频对准他。

父母被安排在陈墨侧后方的位置，他们有些拘谨地坐着，脸上带着局促而又无比自豪的笑容，看着自己儿子成为全场的中心。

九点整，仪式正式开始。教育局局长主持，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盛赞本届学子取得的优异成绩，尤其点名表扬了陈墨，称他是“我县教育战线结出的硕果”，“全县学生的榜样”。

陈墨面带得体的微笑，配合着现场的节奏鼓掌，心思却有些飘远。这种场合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场必要的形式。他的目光扫过台上那些熟悉的、陌生的面孔，心中想的却是这笔即将到手的奖金，能在他即将展开的股市和淘宝布局中，占据多大的权重。

“……为此，经县政府研究决定，授予陈墨同学‘优秀学生’荣誉称号，并颁发县级状元奖学金，人民币一万元！以资鼓励！”

当副县长洪亮的声音念出“一万元”这个数字时，会场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呼和热烈的掌声。在2010年，在这个小县城，一万元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相当于许多家庭大半年的收入。

“陈墨同学，请上台领奖！”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父母激动得微微发颤的目光中，陈墨从容起身，稳步走上主席台。他身姿挺拔，步伐稳健，脸上带着符合年龄的、略显腼腆但绝不怯场的笑容，与副县长握手，从领导手中接过了那个装着奖金的、印着“奖励”二字的大红色信封，以及一本鲜红的荣誉证书。

沉甸甸的。既是钱的重量，也是荣誉的重量。

“陈墨同学，恭喜你！希望你在大学里再接再厉，早日成为国家栋梁之才！”副县长亲切地勉励。

“谢谢领导，谢谢县里的鼓励。我一定努力学习，不辜负家乡父老的期望。”陈墨的回答清晰得体，滴水不漏。

台下掌声雷动。父母的眼睛里已经泛起了泪光。陈母更是忍不住用手背擦拭了一下眼角。

接下来是其他优秀学生的颁奖，奖金数额不等，但都与陈墨的一万元相去甚远。整个仪式在合影留念中达到**，陈墨手持证书和奖金，站在副县长和教育局局长中间，笑容定格在县电视台的镜头里。

仪式结束后，陈墨又被记者拉住做了一个简短的采访。问题无外乎学习心得、未来规划等等，陈墨早有腹稿，回答得既有学生的朴实，又不经意间流露出超越年龄的沉稳，让采访的记者也暗自点头。

好不容易从人群的包围和祝贺中脱身，一家三口拿着那个象征着荣誉与实利的红色信封，走出了县政府大门。炽热的阳光照在身上，陈父陈母却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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