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阳夜寒,府城灯火排作金龙。
丞相府的内堂今夜张灯结彩,酒旗与武旗并悬,案几上新屠的羊脊冒着热气,香雾与酒气纠缠成一股浓烈的暖。
曹操端坐于上首,左右分列虎臣文士,荀彧、程昱、戏志才等或在,或以事留署派人致贺;许褚半褪甲胄,像一堵山;张辽新换青袍,腰间佩刀未去,刀首隐出一线光。
郭嘉来得很迟。风自门罨里钻进来,烛焰微微一颤又稳住。他拱手为礼,神色温淡。曹操笑出声:“奉孝,抱恙方瘥,仍肯移步,孤心甚慰。”郭嘉道:“主公厚爱,奉孝怎敢失礼。”他坐在靠近荀彧的侧位,袖口里指节按了按,按住一股从掌心向上窜的寒意。
他曾托病谢宴。可人言可畏,恩礼更重。他不能久拒,不能使外界把这场胜仗的余波,误会成他与众人之间的间隙。更何况,今夜是“安军心”的戏,戏要有人压轴。
觥筹错落。许褚以牛饮,大笑如雷;张辽谦逊自抑,酒不过三。曹操频频举杯,夸将士、慰军伍、谢百官,言到豪处,命乐人上弦。焦尾琴声入座,一开便是高山流水。堂上气氛在鼓瑟笙簧的托举下,像潮水一样推高。
郭嘉端杯,杯中酒清。他目光越过杯沿,落在棋局一般的人群上。识海里,星图已在悄无声息地展开:不显山,不露水,只以一线微光悬在“门槛”之内。他守住“观”的界,不窥人私,只观人势。黑色孽龙伏在屋脊上空,巨大、肃静,鳞片阖张之间透出微不可辨的锋。曹操的喜悦压得很深,警惕像一缕细盐溶在水里,若不细品几乎难以察觉。他收回心念,把星图按回门后,只留一只眼看风向。
第三巡酒到中列,一名裨将扶案而起,举杯出座。这人眉骨隆起,左颊有一指宽的旧刀痕,是在“引狼入室”的局里领过死命的——那一回,他被瞒在账外,押着部曲当了饵,险些折在城门口。今夜借功受宴,酒入数巡,热与委屈便一并上了眼。“军师。”他趋前半步,抱拳高声,“末将知军师有天人之算,末将等……不过局里一子。”
堂上笑声顿止了半息,随即四散着装作无事的喧哗。曹操举杯,笑意更深:“都是孤的兵,功劳一体记。你心里不平,酒里化了便是。”
裨将偏偏看着郭嘉,眼里那点沙子没抹平:“军师的局,末将不懂。只是……有时棋子也会疼。”
这话并不算犯上。酒场上,一句玩笑、一点抱屈,原是常情。过去的郭嘉,多半会含笑致歉,轻轻一扶,连几句宽慰,便把话头送回去,让对方心里过过桥也就算了。今夜,他也本该如此。
但就在那一瞬,某根看不见的弦被扣住。
——杀了他。
这念头像是从心湖底部仰着脸浮上来,干净,清楚,冷得像刀在冰上划过。它不带怒,不带恨,不带盛气凌人。它只是极自然地、像呼吸一样冒出,带着一种“把一切不稳定因素清出局”的冷静与快感。
郭嘉持杯的手无声一紧,杯沿与指骨间发出极细的一声脆响。他并没有动,也没有看裨将。他只是看着自己拇指根部那一处细小的青筋,眼睛里忽然变得像一口深井。识海里,星图的门缝在自发变宽,那条伏在龙脉侧的黑影迅疾如蛇,从骨与气的交界一滑而过,舔了舔他心里那一点尚未愈合的伤。
寒,像一只看不见的手,从案底慢慢爬上来。
先是酒面上的薄油凝住一线,接着是铜盘边缘泛起霜色,随后是烛泪的滴落变得迟缓。最近的侍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手里的酒勺荡出一个浅浅的波,波纹在半空里停了一瞬,才缓缓沉没。裨将手中的杯把发凉,他以为是酒醒,眨了眨眼,忽然看见郭嘉的眼——那里面没有怒,也没有笑,只有冬日荒原上一点寻不见边际的静。
裨将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喉咙里掐住。他后背猛地出了一层冷汗,膝盖一软,几乎当场跪下。
荀彧在侧位,突然觉得肩上落了一枚霜花。他条件反射地偏头,视线撞上郭嘉的侧影。那侧影清瘦、端直,袖口垂在案侧,纹丝不动。偏偏这种不动,比动更让人发冷。荀彧眼底的惊疑只浮了一瞬,便被他以极快的速度掩下,袖中手指轻轻扣了扣,像是在敲某个无形的节拍。
曹操也在看。他笑着,笑意却明显浅了一分,像把杯盏轻轻往桌心推近的距离。他看见了裨将的异状,也看见了四座气氛里那一丝极不合时宜的“冷”。
“奉孝,酒。”曹操举杯,声音往下一压。
郭嘉像是从某个很远的地方回身。他的手指松了,指腹在杯沿上一点,杯壁上因寒起的那一圈霜像是被人轻轻抹平,酒里鼓起一颗极细小的气泡,破了。他抬眸,眼底秋水一般清,唇边带了点笑:“末将之言,亦是情理。奉孝负他一次,以后当以功抵;今夜且先以酒谢。”
他起身,往前一步,亲手为那裨将斟满,再把杯递到他手里。裨将手抖得厉害,杯口磕在齿上发出一声响,酒液溅落,痕迹花在甲片上如同碎银。他想说“军师恕罪”,喉咙里却只有风声。郭嘉不逼,他退半步,抱拳,声音仍然温:“将军刀上功,奉孝记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重生三国:我郭嘉,开局先续命请大家收藏:()重生三国:我郭嘉,开局先续命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