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的晨雾还未散尽,郑七婆的哭嚎便像一把生锈的刀,割开了黎明的静谧。
她拄着枣木拐杖冲进村口,青布衫下摆沾着坟头的湿土,枯瘦的手攥着一叠黄纸,抖得纸角簌簌作响:“都来看呐!给狗剩他爹烧的纸钱,全变这晦气东西了!”
几个早起的村民围过去,赵轩离得近,一眼便看见黄纸上的字迹——“赵氏子孙赵轩,欠王大狗阳寿三年,保媒未践,债主可索魂抵偿”。
墨色泛着冷青,像被泡过隔夜的血,在晨露里洇出细小的裂痕。
“这……这怎么会有我家小子的名字?”王大狗的媳妇突然尖叫,她扑过去抢纸,指甲在纸上刮出几道白痕,“我家那口子去年就没了,跟赵小哥有什么干系?”
“不止这一张!”郑七婆踉跄着后退,后背撞在老槐树上,枯枝簌簌掉在她灰白的发间,“村东头刘阿婆的纸钱变了‘欠米铺张二粮五斗’,西头牛娃他奶的变了‘欠赌坊孙七钱十贯’……全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人群里炸开一片抽气声。
赵轩注意到几个老人下意识摸向衣襟,那里通常藏着子孙的生辰八字——这是荒村人避邪的老法子。
柳念真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小手攥着他的衣角,眉间朱砂微微发烫:“哥,这些字在吸名息。”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和碑林的符链味道不一样,但更……黏人。”
“阴市开张了。”
盲眼老驼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他扶着墙根站起,竹笛还别在腰间,苍白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笛身。
老人的鼻子动了动,像在嗅什么腐坏的气息:“当年我师父说过,阴市的债契用的是活人的血抄的,掺着坟头蒿草灰——这纸味里有股子霉棺材板的腥气。”
“阴市?那不是……”
“专收死人债的鬼市!”有人喊了一嗓子,人群瞬间散了大半,只剩几个胆子大的缩在墙角,盯着郑七婆手里的纸,像盯着会咬人的蛇。
赵轩摸了摸心口的逆命铭印,暗金色的莲花纹路在皮肤下轻轻跳动。
他能感觉到那些欠条上的“赵轩”二字在发抖,像被烫到的虫子,正拼命往他的命格里钻——但被铭印一挡,又蔫头耷脑地缩回纸里。
“午时三刻。”老驼突然开口,浑浊的眼睛转向村外,“有响动。”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咚——”的一声锣响。
那声音像敲在人脊梁骨上,带着说不出的闷滞。
柳念真的指尖掐进赵轩掌心:“是哭丧锣,可……可他们没抬棺材。”
一队披麻戴孝的人从雾里走出来。
为首的男子三十来岁,脸上刺着青黑的“偿”字,肩扛一杆青布幡,上书“十三债坊,利滚阴阳”八个血字。
他的脚步很轻,像是踩在棉花上,可每一步都让地面泛出淡淡黑气,像被水泡烂的青石板。
“各位乡亲!”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染着烟渍的牙,“亲人欠债不用愁,本坊新推‘三生分期’——只要签个‘魂押契’,立马清账!利息嘛……”他拖长了声音,“也就后世子孙三滴心头血,够公道吧?”
人群里响起抽噎声。
王大狗媳妇突然跪下来,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官爷!我家那口子真没欠赵小哥阳寿,这债是冤枉的!”
“冤枉?”男子扯了扯幡绳,青布哗啦一响,幡下顿时涌出无数细弱的哭嚎。
柳念真的朱砂印记骤亮,她捂住耳朵后退,眼睛里泛着水光:“他们在喊‘还我名’‘还我名’!”
“小丫头片子倒灵醒。”男子也不恼,伸手拍了拍幡杆,哭嚎声猛地拔高,“可债这东西,你信它就有,你不信……”他突然凑近王大狗媳妇,“它就咬你信!”
赵轩往前迈了一步。
逆命铭印的热度顺着血脉往上涌,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这是机会,阴市的人主动送上门,正好能撕开共名监正的遮羞布。
“我签。”他说。
男子的眼睛亮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卷黄帛,边角用金线绣着缠魂花,展开时飘出一股浓重的檀香味:“好小子!这契是空白的,你填了债主子嗣,再按个血手印——”
“等等。”赵轩打断他,“我要填债权人。”
男子的笑僵在脸上:“哪有欠债的自己填债主的?规矩是——”
“我改规矩。”赵轩抓起旁边村民递来的笔,笔尖在黄帛上悬了悬,“债权人:未知;债务人:名为‘尚未诞生者’之我。”
墨迹刚落,黄帛突然剧烈震颤。
金线绣的缠魂花“嗤啦”一声裂开,符文像被火烤的蚂蚁,密密麻麻爬满帛面,又在触及“尚未诞生者”五字时瞬间崩解。
男子的幡杆“咔”地断成两截,露出里面塞着的半卷密令,最上面一行字被血浸透:“清除一切脱离登记的命格。”
“你……你到底是谁?”男子的脸白得像纸,“共名监正的碑上没你的名,冥府的生死簿也没你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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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穿越从金庸到洪荒请大家收藏:()穿越从金庸到洪荒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我叫赵轩。”赵轩把笔一扔,笔杆穿透黄帛,在地上戳出个焦黑的洞,“自命名的赵轩。”
老驼突然举起竹笛。
他的手指在笛孔上翻飞,吹出的调子却不像乐声,倒像是指甲刮过铜盆——尖锐、刺耳,却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清冽。
音波扫过全村,所有欠条“轰”地燃起幽蓝火焰。
灰烬里浮起米粒大的碎片,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落在赵轩掌心,竟有几分温热。
“名核碎片。”老驼的笛声渐弱,额头渗出冷汗,“亡者遗骨里抽的名息结晶……共名监正拿这玩意儿炼续命丹呢。那些债主?”他嗤笑一声,“不过是被洗了魂的老鬼,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就记着讨债。”
人群里爆发出怒吼。
王大狗媳妇抄起扫帚冲上去,刘阿婆捡了块砖头,连最胆小的牛娃他爹都攥着粪叉,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男子踉跄后退,脚底下的黑气越涌越多,眼看要遁地而逃,风砚的刀“唰”地横在他脖子前。
“想走?”风砚的刀背还沾着黑爪残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把话说清楚再滚。”
男子突然笑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乌木牌,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字:“乙亥年三月初七,李判官赊十年阳寿,未还。”他把木牌塞进赵轩手里,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你要真想掀桌子,就去‘忘川渡口’找那个敢跟地府谈价的人。我们这些跑腿的……”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只是怕死罢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撞开风砚,一头扎进村口的初啼井。
水面“咕嘟”冒了几个泡,便恢复平静,只余那截断幡飘在水上,“十三债坊”四个字被泡得模糊,像团化不开的血。
赵轩捏着乌木牌,能感觉到牌上的字在动,像有活物在里面爬。
柳念真凑过来看,突然指着井里喊:“哥!井里有光!”
他抬头望去。
初啼井的水面不知何时泛起热气,像有人在底下烧了锅。
雾气里隐约能看见口黑黢黢的锅,锅沿飘着白生生的丝状物,在水里起起落落,散发出甜得发腻的香气——像是……煮着什么极珍贵的东西。
“收队。”赵轩把木牌收进怀里,逆命铭印在胸口烫得发烫,“今晚守夜,守个……能煮阳寿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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