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这辈子,我们已经两清了

祁让盯著晚余的脸看了半晌,想要分辨她那一声轻飘飘的“是”究竟是真是假。

然而,晚余的神情坦然又平静,他一时竟无从分辨。

“是。”他也这样答覆了她,並向她保证,“你放心,朕不会害你。”

晚余也盯著他看,半晌点点头:“好,那嬪妾就信皇上这一回。”

祁让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她的肩,温声道:“你昨晚辛苦了,再睡一会儿吧!”

“好。”晚余又应了一声,顺从地闭上眼睛。

祁让搂著她静静躺了一会儿,等她睡著后,悄悄抽出手臂下了床,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孙良言守在门外,见他出来,忙躬身行礼:“皇上要回乾清宫吗?”

“不回。”祁让抬头望了望天,“西城门那边怎么样了?”

“回皇上的话,鸿臚寺已经將瓦剌使团接回驛馆安置,沈將军回了平西侯府,说稍后再来向皇上復命。”

“叫他暂时不要来,好生在家歇息,等朕的传召。”祁让说,“你去看看今天递上来的都是什么摺子,有要紧的就拿到这边来。”

孙良言吃了一惊:“皇上是要在这里住下吗,那您打算什么时候接见瓦剌使团?”

“不著急,先让他们休整休整。”祁让淡淡道。

孙良言明白他这是要晾著对方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要晾多久。

正打算去传旨,祁让又叫住他,小声道,“你传完旨,捎带著再往太医院走一趟。”

“皇上可是龙体欠安?”孙良言面露焦急之色,“江美人虽好,皇上也要顾及自个的身子。”

“朕没事。”祁让与他低声耳语了几句,摆手道,“快去吧!”

孙良言脸色变了又变,欲言又止地走了。

接下来的两天,祁让一直住在晚余这边,一次乾清宫都没回,登基以来从未缺席的早朝也停了两日。

后宫妃嬪如何怨声载道自不必说,前朝的官员也是议论纷纷,颇有微词。

鸿臚寺卿一日求见数次,说瓦剌使团催得急,问皇上到底什么时候召见他们。

到了第三天,祁让终於回了乾清宫,先在南书房召见了沈长安,之后下达旨意,明日一早在承天殿接见瓦剌使臣和瓦剌公主。

按大鄴宫规,凡有番邦献女,需经后宫验看。

祁让登基六年没有立后,只能由太后带领后宫妃嬪前往承天殿验看。

晚余位分低,和沈长安关係又很敏感,知道自己没资格去,便也不去理会。

祁让不在,她夜里睡得安稳,早上天蒙蒙亮就醒了。

值夜的宫女还在睡梦中,她不想惊扰对方,在寢衣外面披了件披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四下寂静,偌大的永寿宫笼罩在清晨的雾气中,华丽又空旷。

晚余閒庭信步,在清凉的晨风中整理自己的思绪。

走到正殿西北角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猫叫。

她寻声望去,在一簇丛中看到一团白色的身影。

“雪团?”晚余试探著叫了一声。

那躲在从中的白猫就喵喵叫著跑出来,在她脚边蹭来蹭去,一双琉璃珠子似的鸳鸯眼可怜兮兮地望著她。

正是齐嬪生前养的那只叫雪团的波斯猫。

没想到齐嬪已经死了半年,这猫居然还守在这里没有跑走。

晚余简直不敢置信,顾不得它那一身脏兮兮打了结的长毛,弯腰將它抱了起来。

“雪团,真的是你呀,你怎么还在这里?”

雪团像是找到了亲人似的,趴在她怀里,喵喵地叫个不停。

以前齐嬪总是藉口找晚余的麻烦把她叫到永寿宫,然后屏退下人,关起门来和她一起逗雪团玩。

雪团生性孤傲,不喜別人碰触,只让她和齐嬪抱。晚余看它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鼻子发酸,搂著它轻轻拍抚,不知道它这半年是怎么过来的。

雪团喵喵叫著,在晚余怀里蹭来蹭去。

晚余的心软成一团,抱著猫儿回了东配殿。

恰好紫苏出来寻她,见她怀里抱著一只脏兮兮的猫,惊讶道:“小主,这是哪里捡来的,小心它身上有跳蚤。”

“这是齐嬪的猫。”晚余说,“它肯定饿坏了,你去拿些吃食来,再让人准备热水,给它洗个澡。”

“小主这是打算养著它吗?”紫苏有点怕猫,不敢接近,“畜生没个定性,奴婢怕它伤了小主。”

“不会的,它认识我,你快去吧!”晚余催促道。

紫苏只好领命而去,拿了吃食来餵猫,又让人准备热水给它洗澡。

雪团很警惕,有外人在,它不吃也不喝。

晚余只好让人都出去,独自在房里餵它,等它吃饱后,又亲自给它洗澡。

雪团起初很抗拒下水,晚余安抚了许久,它才勉强接受。

它的毛很长,太久没人打理,全都结成团粘在一起。

晚余一边洗,一边拿自己的梳子给它梳毛,不经意间在它脖颈底下梳到一个什么东西,用手扒开一看,那厚厚的毛髮之下,竟然繫著一个小小的竹筒。

晚余暗吃一惊,连忙拿剪刀把那竹筒剪下来藏在了袖子里。

等她把雪团洗净擦乾,让人收拾了屋子,看著雪团窝在她床尾安然睡去后,才关上门,把那竹筒拿出来查看。

不出所料,那细小的竹筒里真的藏了一张字条,她小心翼翼把字条展开,只一眼,泪水就模糊了视线。

阿余,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兄长做了错事,被太后抓到把柄,我不能不管他,我欠你的,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你。

雋秀的蝇头小楷,是齐嬪本人的笔跡。

晚余怔怔地看著那张字条,整颗心揪成一团,说不上来是痛苦还是委屈,片刻后,眼泪顺著脸颊无声而下。

困扰她许久的疑问终於有了答案,她甚至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

然而,真相揭晓的这一刻,她却不觉得释然,只觉得荒唐。

对不起。

这是她被祁让强占之后,收到的第二个对不起。

第一个是在南崖禪院时祁望对她说的。

每一个对不起她的人好像都有苦衷。

每一个对不起都说得那样恳切。

可他们的苦衷,最终却都化成了刺向她的刀。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被牺牲的总是她?

就连祁让需要一个妖妃做挡箭牌,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

她明明流著泪,却突然很想笑。

眼泪滴落下来,將“下辈子”三个字洇得模糊不清。

这辈子尚且活得如此艰难,她怎么敢奢望下辈子?

“齐姐姐,不必等下辈子了。”她轻声呢喃,“这辈子,我们已经两清了。”

雪团被她的声音惊醒,立刻爬过来,喵喵叫著往她怀里钻。

晚余抱住它,將自己的脸埋进它柔软的毛髮里,呜咽出声。

“小主……”紫苏推门而入,见晚余在哭,嚇了一跳,“小主怎么了,是不是猫儿伤著你了?”

“没有。”晚余抬起头,眼睛红红地看向她,“有什么事吗?”

紫苏向外面看了一眼,小声道:“太后让叶嬤嬤来请小主去承天殿验看瓦剌公主。”

出宫前夜,疯批帝王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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