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五年九月初九,重阳。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越过黄土高原的沟壑,温柔地洒在新家峁那片新起的砖瓦房上。李健家的院子里,此刻挤满了人——王石头搓着手在屋檐下踱步,钱老倔蹲在墙角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春娘和刘婶几个妇人端着热水盆进进出出,屋子里断断续续传来压抑的呻吟。
李健站在院子中央,背挺得笔直,手却在袖子里攥成了拳。他已经站了整整一夜,从昨夜子时苏婉儿突然发动到现在。接生的王婆婆是天不亮就被请来的,说是这十里八乡最有经验的稳婆,可进去三个时辰了,里面除了偶尔传出的几句低语,再没有别的动静。
“李头儿,坐下歇会儿。”王石头递过来一张小凳。
李健摇摇头,眼睛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门是新打的,用的是韩师傅送的榆木,纹理细密,还带着淡淡的木香。门上贴着的红纸“囍”字还是去年成亲时贴的,虽然褪了色,但依然鲜艳。
就在他快要绷不住的时候,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啼哭。
“生了!生了!”春娘掀开门帘探出头来,满脸喜色,“是个小子!”
院子里顿时一片欢呼。王石头一巴掌拍在李健肩上:“恭喜啊李头儿!当爹了!”
李健刚要松口气,屋里又传来第二声啼哭——比第一声更清亮,更绵长。
春娘愣了愣,又钻回去,片刻后声音颤抖地喊出来:“还……还有一个!是闺女!龙凤胎!”
整个院子炸开了锅。钱老倔的烟杆掉在地上都没发觉,王石头张大了嘴,半晌才爆出一句:“我的老天爷!双喜临门!不对,是四喜!”
李健的腿有些发软。他扶着门框,稳了稳心神,才掀帘进去。屋里还弥漫着血腥气和草药味,王婆婆正用温水给两个孩子擦洗。苏婉儿躺在炕上,脸色苍白,汗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但眼睛亮得像晨星。
“健哥……”她声音虚弱,却带着笑。
李健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辛苦了。”他嗓子发紧,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后只挤出这三个字。
王婆婆已经把两个孩子包好了,一手一个抱过来。两个小家伙都闭着眼,小脸皱巴巴的,但头发黑密,哭声洪亮。男孩稍大些,女孩娇小些,都裹在靛蓝土布缝的襁褓里——那是苏婉儿孕期一针一线做的。
“李盟主,您瞧瞧,”王婆婆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哥儿像您,这姐儿像夫人。老身接生三十年,头一回见这么齐整的龙凤胎!”
李健小心翼翼地接过两个孩子。那么小,那么软,在他臂弯里轻得像两片羽毛。他的心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填满了,那情绪太复杂,有喜悦,有惶恐,有责任,还有一种沉甸甸的、关于未来的承诺。
“取名了吗?”王婆婆问。
李健看向苏婉儿。两人早就商量过,如果是男孩叫承平,女孩叫安宁——取“承平盛世,安宁度日”之意。在这乱世里,这是最朴素的愿望。
“哥哥叫承平,妹妹叫安宁。”苏婉儿轻声说。
“好名字!”王婆婆赞道,“承平安宁,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新家峁。晌午时分,来道贺的人已经把院子挤得水泄不通。韩师傅送来一对雕花木摇篮,孙铁匠打了两把长命锁,老谢烧了一对小陶猪——取“诸事平安”的谐音。连吴先生也拄着拐杖来了,送来两本手抄的《三字经》:“开蒙虽早,但书不可不备。”
李健一一谢过,让春娘记下礼单——这些情分,将来都要还的。
洗三那天,新家峁像过年一样热闹。打谷场上摆了二十桌席面,虽然菜色简单:土豆炖羊肉、玉米馍馍、青菜豆腐汤,但管够。全峁上下八百多口人,除了当值的,全来了。李大嘴还即兴编了段快板:
“九月九,重阳到,新家峁里喜事闹!李盟主,得龙凤,承平安宁齐欢笑!……”
调子依旧跑得找不着北,但没人计较。孩子们在席间穿梭,争抢着撒的喜糖——那是用流通券从行商那儿换的麦芽糖,切成小块,用红纸包着。
苏婉儿还不能下炕,但气色好了许多。她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热闹的景象,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春娘坐在炕边,一边纳鞋底一边说:“婉儿你是不知道,外头多少人羡慕你呢。这年月,平安生下一个都难得,你一气儿得俩,还是龙凤胎,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是峁里的福气。”苏婉儿轻声说,“若没有这儿,没有健哥,没有大家……”
她没说完,但春娘懂。这世道,多少妇人生产时一尸两命,多少孩子生下来就夭折。新家峁有产婆,有草药,有足够的营养,这才保住了母子三人。
这份安稳,是李健带着大家挣出来的。
洗三宴的第三天,新家峁迎来了一支特殊的商队。
那时李健正在家里给承平安宁换尿布——这事他坚持自己来,虽然笨手笨脚,但苏婉儿说“当爹的该学”。正手忙脚乱时,王石头跑来敲门:“李头儿,来了个山西商队,阵仗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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