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值房内传出的摔打声和怒斥,如同一声闷雷,在司礼监上空滚过。所有当值的太监都屏息凝神,连走路都踮着脚尖。高起进去不到一炷香功夫,就脸色惨白、脚步虚浮地退了出来,额角似乎还带着点青紫,径直回了自己直房,紧闭房门,再未露面。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司礼监各个角落。
听说了吗?王公公发了好大的火!高公公出来的时候脸都白了!
活该!让他上蹿下跳,真当王公公是瞎子聋子?
看来还是林典簿稳当啊……
各种议论声中,林凡却丝毫不敢放松。王振为何突然对高起发难?是因为察觉了高起与汉王的勾结?还是另有原因?这风暴是即将平息,还是刚刚开始?
然而,另一股更大的风,却毫无征兆地吹向了林凡。
这日晌午,乾清宫掌事太监突然亲临司礼监,面带笑容,声音尖细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陛下口谕,司礼监典簿林凡,即刻觐见。
整个司礼监瞬间鸦雀无声。皇帝召见!直接点名林凡!钱公公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高起直房的门缝似乎悄悄开合了一下,赵公公等人更是目瞪口呆。
林凡自己也愣住了,心脏猛地一跳。皇帝怎么会突然要见他?是因为太子之前提到的?还是……他不敢细想,赶紧整理衣冠,躬身应道:奴婢遵旨。
跟着掌事太监走在通往乾清宫的漫长宫道上,林凡手心微微冒汗。这是他第一次面圣,面对这个帝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谨言慎行,多看多听,少说少错。
乾清宫东暖阁内,药香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淡淡萦绕。皇帝朱高炽半倚在软榻上,面色有些苍白,带着倦容,但眼神依旧清明。太子朱瞻基侍立在旁,王振则垂手站在另一侧。
奴婢林凡,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林凡依足规矩,行大礼参拜。
平身吧。皇帝的声音温和,带着些许气弱,你便是太子和王伴伴都提过的,那个会算账的小林子
奴婢惶恐。林凡起身,垂首躬身,不敢抬头。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林凡依言微微抬头,但仍垂着眼睑,不敢直视天颜。
皇帝打量了他几眼,笑了笑:倒是生得一副伶俐模样。太子说你那套法子,能省时省力,还能让账目清明。王伴伴也说你能干。朕倒是有些好奇了,你跟朕说说,你那法子,究竟妙在何处?
林凡心念电转,知道这是关键时刻,回答必须既展示价值,又不能显得夸夸其谈,更不能触及任何敏感话题。他深吸一口气,用最朴实无华的语言回答道:
回陛下,奴婢蠢笨,只是觉得,宫里宫外,事情多,账目杂。就像一户大家子,柴米油盐,进进出出,若记得乱七八糟,当家的就得费心费力去琢磨,还容易出错,让底下人钻了空子。
他刻意用了大家子当家的这种接地气的比喻,避免使用任何现代术语。奴婢那笨法子,无非是把这些进出项,分门别类记清楚,谁经手,谁领取,用在何处,都写得明明白白。这样一来,当家的看一眼就知道大概,省心省力,底下人也不敢胡乱伸手了。
皇帝听着,微微颔首,似乎觉得这比喻颇为新颖有趣:哦?分门别类?如何个分法?
林凡见皇帝有兴趣,便继续用浅显的方式解释:比如尚膳监买米买油,光禄司办宴席,就把米归米,油归油,宴席用料归宴席用料,各记各的账。再做个总账,一看便知哪项开销大了,哪项有结余。领用东西也一样,谁领的,领了多少,干什么用,都记下来画个押,以后对不上账,直接找经手人,谁也推诿不了。
嗯……皇帝沉吟着,手指在软榻扶手上轻轻敲击,听着倒是简单明白。比朕看那些奏销册子,满篇之乎者也,却看得云山雾罩要强。
太子在一旁适时补充道:父王,林典簿此法在京通仓试行,效果颇佳,以往需三五日才能理清的账目,如今一日便可核查完毕。
王振也躬身道:皇爷,林凡办事确实稳妥,奴婢也是看中他这份细心才用之。
皇帝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王振,目光最后落在林凡身上,笑了笑:看来你倒是有些歪才。罢了,朕今日叫你来,也就是好奇见见。既然太子和王伴伴都说你好生用着便是。退下吧。
奴婢谢陛下!奴婢告退!林凡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再次行礼,躬身退出了暖阁。
直到走出乾清宫很远,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林凡才发觉自己后背的宦官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这次面圣,看似平淡,实则凶险。皇帝的态度看似温和,但那审视的目光,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才算是真正进入了帝国最高权力者的视野。这既是机遇,也是更大的风险。
回到司礼监,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彻底不同了。能被皇帝亲自召见,并且安然返回,这本身就是一种无上的荣宠和地位的象征。
然而,林凡还来不及消化面圣带来的冲击,小柱子就趁着夜色,带来了一个几乎让他窒息的消息:
林哥!我们留在清风茶楼外围,只是负责记录进出人等的最后一个暗桩……他……他刚才托人送来血书!说他可能暴露了,让我们别再联系他!他还说……说昨天看到有几个穿着宫内侍卫服饰,但面孔很生的人,在茶楼附近转悠!
宫内侍卫?!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汉王的手,难道已经伸到宫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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