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寒风如同冰冷的刀锋,席卷过渭水平原,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抽打在咸阳城斑驳的城墙和每一个翘首以盼的脸上。然而,这酷烈的严寒,却无法冻结空气中那股近乎凝滞的紧张与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期盼。所有人都知道,一个时代即将彻底落幕,另一个时代正踏着历史的冰霜,铿锵而来。
腊月初八,一个本应祭祀祖先、祈求丰饶的日子,咸阳城迎来了它命定的主人。
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攻城锤撞击城门的巨响。在无数双眼睛——惊恐的、茫然的、隐含期待的——注视下,那扇承载了太多帝国荣耀与屈辱的沉重城门,发出悠长而疲惫的“吱嘎”声,从内部被缓缓推开。这声音,仿佛是大秦帝国一声沉重的叹息,吐出了积郁已久的浊气。
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甲胄狰狞、兵戈如林的征服者军团。而是一支军容严整、肃穆无声的先锋骑兵,他们擎着的,是那面熟悉的玄色“秦”字王旗,但在王旗之侧,一面簇新的、以赤色为底、绣着凌厉“唐”字的大旗,如同跃动的火焰,在灰白的天际下格外醒目。这旗帜的组合,本身就宣告了一种承继与变革。
随后,秦王扶苏(李世民)的身影出现了。他没有乘坐象征无上威权的帝王銮驾,而是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战马。他身着一袭简单的玄色深衣,外罩一领赤色锦缎斗篷,乌黑的发髻以一根玉簪束起,除此之外,周身再无多余佩饰。他的面容平静如水,目光深邃如古井,缓缓扫过街道两旁黑压压跪伏在地的民众,扫过那些在战乱与饥荒中变得残破不堪的屋舍,扫过每一张因长期恐惧和营养不良而面黄肌瘦的脸庞。
他的平静,与这座饱经创伤的城市的躁动不安,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对比。
“王上入城,万民跪迎!”引导的骑士高声宣告,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回应他的,是更深的寂静,以及无数细微的、因寒冷和紧张而发出的牙齿打颤声。
然而,变化在悄然发生。早已受命混入城中的陈平属下,此刻纷纷现身,他们手持简易的铁皮喇叭,在城中各处关键路口,用清晰而稳定的声音,反复宣读着那份由北地带来的《安民王令》。与此同时,一队队由北军士兵护卫的粮车,开始在指定的街坊开始施粥、分发少量救命的粮食。
当“即刻起,免除关中诸郡一年赋税徭役”、“严惩仅限于赵高及其核心党羽,其余官吏军民,无论过往,概不追究”、“严禁士卒扰民,劫掠民财、奸淫妇女者,立斩不赦”这些话语,不再是遥不可及的许诺,而是伴随着实实在在的、冒着热气的粟米粥落入几乎冻僵的手中时,人群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松弛了下来。起初是低低的、难以置信的啜泣,继而演变为压抑不住的嚎啕大哭,那哭声里,有委屈,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宣泄与对一丝微弱希望的感激。
咸阳宫前,广场。
以子婴为首的旧秦宗室成员,以及寥寥数十位选择留下的官员,皆身着素服,脱去冠冕,跪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子婴位居最前,双手高高托举着一个紫檀木盘,盘中盛放的,是那用黄绫严密包裹的皇帝玉玺、调兵虎符,以及象征着帝国权柄的青铜节杖。寒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袍,使他显得愈发瘦弱和凄凉。
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子婴面前停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
子婴以额触地,声音因寒冷和紧张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但他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清晰可闻:“罪臣子婴,谨率嬴姓宗室及咸阳臣民,恭迎王上入城!国贼赵高……已然伏诛!玉玺、符节在此……咸阳……咸阳亦已肃清!恳请王上……承继大统,拯大秦于倾覆,救万民于水火!”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寂静的广场上激起圈圈涟漪。所有旧秦之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命运最终的裁决。
在无数道目光的聚焦下,李世民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他没有去看那盘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印信,而是径直走到子婴面前,微微弯腰,伸出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子婴颤抖的双臂。
“王弟,请起。”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和不容置疑的威严,清晰地传入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赵高篡逆,祸乱朝纲,致使宗室蒙难,百姓遭殃,此乃寡人与王弟共同之痛。你能于危难之际,不忘嬴姓血脉,深明大义,诛杀国贼,使咸阳宫室免于焚毁,使百万生灵免于兵燹,此乃大功于社稷,功在千秋,何罪之有?”
这一声“王弟”,这一个亲手扶起的动作,瞬间击溃了许多旧秦宗室和官员心中最后的防线,有人甚至忍不住低声呜咽起来。
李世民这才从子婴手中接过那个木盘。他拿起那方传国玉玺,入手温润,却感觉轻飘飘的,似乎缺少了某种镇压国运的厚重。他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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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大唐太宗在秦末请大家收藏:()大唐太宗在秦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他将木盘交给身后的亲卫,随即转身,面向广场上所有跪伏的人,以及更远处那些透过门缝、窗隙紧张观望的百姓,朗声宣告,声音如同洪钟,传遍四方:
“传寡人令!”
“子婴诛贼有功,保全宗庙,安靖地方,特赐爵泾阳君,享万户食邑,府邸仪仗,一应如制!”
“所有旧秦官吏,各安其位!三日之内,至丞相府(暂由陈平代署)登记造册,详述职守,过往之事,无论是否曾附逆赵高,寡人金口玉言,概不追究!唯才是用,唯贤是举!”
“即刻起,以《安民王令》为纲,大赦关中!蒙恬、王离所部,全面接管城防、武库及各处关隘,严整军纪,有违令扰民者,无论军阶高低,依军法严惩不贷!”
一连串的命令,如同温暖的春风,吹散了笼罩在咸阳上空的最后一片阴云。不流血的权力交接,明确的赦免政策,以及对民生军纪的重视,让这座濒死的帝都,重新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同日,丞相府旧址(暂定为天策府行辕)。
李世民并未急于入住那座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咸阳宫,而是选择了相对简朴但更利于处理政务的丞相府作为临时行辕。他做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召集已然抵达的核心班底,召开决定未来走向的会议。
蒙恬、王离、陈平等人皆已到场。令人瞩目的是,风尘仆仆的萧何,也终于在第二批粮草护卫队的护送下,于此时赶到了咸阳。他甚至来不及休整,便被直接引到了这间气氛严肃却又充满活力的议事堂。
“萧卿!你来得正是时候!”李世民看到萧何,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欣喜,他指着堂内几乎堆叠到房梁的竹简、木牍和帛书,语气中带着一种托付江山的沉重与信任,“看!此乃秦丞相府、御史府乃至少府百年积存之律令、图籍、天下户籍、郡县方志、赋税记录!此乃帝国之骨架,天下治理之根本!寡人将它们,全数交予你!”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萧何:“寡人给你十天时间!你可自行招募文书人手,亦可从留用的旧吏中挑选熟谙事务、品行尚可者协助。寡人要尽快知道,经历此番动荡,这关中之地,究竟还有多少在册户口,多少可耕田亩,府库仓廪尚存几何,各地水利工程损坏情况!此事,关乎新政能否推行,关乎百姓能否休养,关乎我等能否在这片废墟上,真正站稳脚跟!”
萧何望着那浩如烟海、承载着无数信息的典籍,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畏难之色,反而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见到了神迹,眼中爆发出无比炙热和专注的光芒。他整理衣冠,向着李世民,也向着那堆竹简,深深一揖,声音因激动而略显沙哑:“臣,萧何,领命!必竭尽心力,梳理经纬,十日之内,定为王上理清脉络!此定国之基,臣万死不辞!”
“好!有萧卿此言,寡人无忧矣!”李世民抚掌,随即看向陈平,“陈卿,稳定市井物价,监控旧臣动向,安抚流民,缉捕可能存在的趁乱宵小,这些千头万绪之事,由你总揽。人手由你调配,遇有紧急,可先斩后奏!”
“臣明白!定不负王上所托!”陈平躬身,眼中精光闪烁。
“蒙恬、王离。”
“臣在!”两位大将踏前一步,甲叶铿锵。
“整军,备战,抚民!三项同等重要!入城各部,划分区域驻扎,严格约束,秋毫无犯!同时,派出得力斥候,严密监控函谷关以东,尤其是项羽、刘邦所部动向!巨鹿战局,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诺!”两人齐声应命,声震屋瓦。
各项命令被迅速领受,众人雷厉风行,各自离去筹备。偌大的厅堂,很快便只剩下李世民一人。他缓步走到窗边,推开紧闭的窗扉,任由凛冽的寒风涌入,吹动他额前的发丝。他眺望着这座在暮色中渐渐亮起零星灯火的城市,宫阙的轮廓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模糊而巨大,熟悉又陌生。
这时,一名侍卫悄无声息地入内,低声禀报:“王上,辕门外有一青衫文士求见,自称东海鄙人,言……特来为王上,献上定鼎之策。”
李世民闻言,嘴角缓缓勾起一丝了然于胸的笑意。他没有立刻回头,目光依旧投向远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那个站在辕门外,身形单薄却蕴含着经天纬地之才的身影。
张子房,你终究还是来了。不是以臣服者的姿态,而是以博弈者的身份,来献计,来观察,来验证你胸中的韬略与这未来的“大秦贞观”,能否碰撞出照亮千古的火花。
“请。”李世民终于转身,走向那张堆满了地图和文书的案几,语气平静无波,“引至偏厅,奉茶。”
“唯!”
咸阳的夜幕彻底降临,黑暗笼罩了大地。但这一次,城中不再只有死寂与恐惧,多了些许温暖的炊烟与驱散黑暗的灯火,以及一种潜藏在不安下的、对新生的强烈渴望。帝国的中心,正在经历一场无声却深刻的蜕变。一个融合了秦之骨架与唐之魂魄的新时代,就在这个寒冷与希望交织的冬夜里,于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掀开了它波澜壮阔的第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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