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畔的血腥气尚未散尽,一骑快马已携着项羽授首的捷报,驰入栎阳城。
汉王宫大殿内,刘邦握着那份以黑龙纹绶封缄的军报,指尖微微发白。他逐字逐句地读着,仿佛要将帛书看穿。
“项羽……死了。”他放下军报,声音有些飘忽。
殿内一片死寂。曹参、周勃、樊哙、夏侯婴等沛县旧部肃立阶下,人人面色凝重。这个消息既在意料之中,却又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自刎于乌江畔,”刘邦缓缓补充,“扶苏……以王礼厚葬,立祠祭祀,赦免项氏全族,楚地免赋三年。”
“免赋三年?”曹参敏锐地捕捉到关键,“此举……非同寻常。非但不行株连,反而广施恩义。这位秦皇,所图甚大。”
周勃沉声道:“不止如此。他能容下韩信、英布等降将,又能厚待项羽身后之事,胸襟气度,确非常人可比。”
樊哙忍不住插话,声音带着焦躁:“大哥,项羽都败亡了,咱们这点家当,还能撑多久?你得拿个主意!”
刘邦站起身,在殿中缓缓踱步。他的目光扫过这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最终停在曹参和周勃身上:“敬伯(曹参字)、周勃,你二人素来持重。依你们看,眼下该如何抉择?”
曹参与周勃对视一眼,由曹参上前一步,躬身答道:“大王,形势比人强。扶苏已尽得天下大势,其势不可逆。观其行事,并非刻薄寡恩之主。主动归顺,尚可保全宗族,得享富贵;若待兵临城下,则……悔之晚矣。”
周勃也补充道:“曹参所言极是。其为君,能用人;其为帅,善用兵。我等……已无胜算。”
刘邦停下脚步,仰头看着殿梁,长叹一声,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既然如此……周勃,你去准备符节印绶。曹参,你随我亲往秦营,面见扶苏。”
“大哥!”樊哙仍想再劝。
刘邦抬手打断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释然的笑容:“不必多言。这位秦皇若要杀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能容项羽全尸,就能容我刘邦活命。去吧,照我说的做。”
三日后,栎阳城门洞开。
刘邦身着素服,免冠徒跣,以罪臣之礼,带领文武百官出城。他手中捧着汉王印绶,身后曹参、周勃等人捧着户籍、图册,一步步走向秦军大营。
沿途百姓夹道观望,窃窃私语。有人面露忧色,有人眼含期待,更多人则是麻木——这乱世之中,能活着便是幸事。
秦军大营辕门外,扶苏率文武相迎。他依旧是一身玄色深衣,并未摆出胜利者的盛大排场。蒙恬、王离按剑立于左侧,韩信、萧何、张良等肃立右侧,气氛庄重而肃穆。
见刘邦一行走近,扶苏主动上前两步。
刘邦跪倒在地,将印绶举过头顶,朗声道:“罪臣刘邦,不识天时,妄动刀兵。今率栎阳军民,归顺大秦,献上户籍图册,恳请陛下恕罪!”
扶苏俯身,亲手将他扶起:“汉王深明大义,使万千生灵免于涂炭,此乃大功,何罪之有?” 他接过印绶,转手交给身后的萧何,又对刘邦温言道:“天下纷争已久,朕欲与汉王及诸位贤才,共安黎庶,再创太平,还望汉王与诸卿鼎力相助。”
这一扶一番话,让刘邦及身后众将愣在当场。他们原已做好受辱甚至更坏的准备,却不料扶苏如此谦和礼遇。
刘邦声音微颤,再次躬身:“陛下胸怀四海,恩德广布,罪臣……不,刘邦,敢不竭尽驽钝,以报陛下!”
是夜,秦军大营设宴,虽不奢华,却显庄重。
酒过三巡,扶苏举杯向在场文武,包括新降的刘邦一行人,肃然道:“如今天下将定,百废待兴。朕欲与诸卿重整山河,再立秩序。诸卿皆为国士,以为当务之急为何?”
萧何起身答道:“陛下,当务之急在于安民。项羽虽死,楚地未平;诸侯虽降,人心未附。臣请立即选派干练官吏,巡行各郡县,宣示陛下德政,废除苛法,恢复农桑。”
张良补充道:“良以为,名不正则言不顺。当速定帝都,举行登基大典,以正视听,凝聚天下人心。”
韩信则从军事角度奏报:“陛下,各地尚有溃兵散勇,据山为匪,为祸乡里。臣请分遣将领,限期清剿,以靖地方,保境安民。”
扶苏一一颔首,最后将目光转向默然坐在下首的刘邦:“汉王久居关东,熟知民情风物,于此事有何高见?”
刘邦没想到扶苏会在此刻点名询问自己,心中一震,略一思索,谨慎答道:“回陛下,萧、张、韩三位所言,皆乃治国良策,刘邦钦佩。只是……关东百姓,久历战乱,疲敝不堪,对秦法旧政,犹存畏惧。刘邦愚见,施政或需刚柔并济,循序渐进,若操之过急,恐生不必要的波折。”
这番话颇为大胆,甚至略带逆耳之意,帐中顿时安静下来。众臣皆看向扶苏,不知这位年轻而威严的皇帝会作何反应。
扶苏闻言,非但不怒,反而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汉王此言,老成谋国,深得朕心。治国如同烹制小鲜,不可频繁搅动,火候需恰到好处。”他随即转向萧何,“萧卿,安置归顺诸侯、厘定赏罚章程之事,关乎稳定,就交由你与汉王共同商议拟定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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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大唐太宗在秦末请大家收藏:()大唐太宗在秦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个安排让众人心中暗自吃惊。让新降的刘邦参与如此机要且敏感的事务,既是非同寻常的信任,也是一次公开的考验。
宴席散去后,扶苏独坐帐中。张良悄声入内,低声道:“陛下今日对刘季如此优容,并委以参与议政之权,是否……”
扶苏自然明白张良的顾虑,他轻轻摆手,打断了张良的话,目光扫过案上的天下舆图,沉静地说:“子房是担心,养虎为患?”
“臣不敢妄测圣意,只是……”
“杀一个刘邦容易,”扶苏的声音平稳而深邃,“但寒的,是天下尚未归附、尚在观望者之心。朕要的,不是一个因恐惧而臣服的诸侯,而是一个心悦诚服、乃至能为我所用的能臣。刘邦有其长处,他麾下的曹参、周勃等,亦皆是可用之才。天下一统,需海纳百川。”
张良闻言,眼中闪过明悟之色,深深一揖:“陛下深谋远虑,胸怀之广,臣不及也。是臣狭隘了。”
“传令下去吧,”扶苏不再多言,下令道,“三日后,班师回朝。命蒙恬暂镇楚地,抚循安辑;王离率部安抚齐、赵故地;韩信总领清剿四方残敌事宜。至于刘邦……及其主要部属,随朕一同返回咸阳。”
“臣遵旨!”张良领命而去。
帐外,月光如水,洒落在连绵肃穆的军营之上。扶苏信步走出,远望西方那片笼罩在夜色下的辽阔天地。
那里,是咸阳。是旧时代的终点,也是他即将为这个饱经创伤的帝国,开创一个名为“贞观”的新时代的起点。
天下这盘棋,历经无数烽火与博弈,他终于下到了终局。而另一盘更为复杂、关乎万民福祉与帝国长治久安的治国之棋,此刻,才刚刚落下第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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