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台球厅在白天罕见地停止了营业。
厚重的卷帘门拉下,将外界的光线和窥探隔绝。大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几盏应急灯散发着惨淡的光晕,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以及分列两排、垂手肃立、大气不敢出的二十几名核心手下。
李宏伟坐在平时放斯诺克球桌的位置上,换上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缓慢地从左边第一个人,扫视到右边最后一个人。
目光所及之处,手下们无不低下头,或紧张地吞咽口水,或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视线。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和恐惧。
胡小军站在靠后的位置,混在人群中,努力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心跳却如擂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李宏伟那审视目光中蕴含的暴戾和猜忌。清洗,开始了。
“货,是在西郊没的。”李宏伟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刮过每个人的耳膜,“知道那批货交接时间、地点的,除了躺在医院那几个没用的废物,剩下的,都在这间屋子里。”
他缓缓站起身,踱步到前排一个留着寸头、脖子上有纹身的汉子面前。
“阿彪,你跟了我五年了吧?”李宏伟语气平淡。
“是,宏哥!整整五年!”阿彪连忙挺直腰板。
“五年前你还在街上抢小学生零花钱,是我把你带出来的。”李宏伟伸出手,轻轻帮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你说,我会不会亏待兄弟?”
“绝对不会!宏哥对兄弟们没得说!”阿彪额头见汗。
“那为什么……”李宏伟的声音骤然变冷,如同毒蛇吐信,“有人要吃里扒外?!”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他猛地一巴掌狠狠扇在阿彪脸上!
“啪!”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阿彪被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瞬间破裂流血,却不敢有丝毫反抗,只是捂着脸,惊恐地辩解:“宏哥!我没有!我对天发誓……”
“闭嘴!”李宏伟厉声打断,眼神阴鸷地扫过所有人,“没人承认是吧?好!”
他猛地从后腰拔出一把黝黑的五四式手枪,“哐当”一声拍在旁边一张蒙着绿绒布的台球桌上。
“老子给你们机会!现在,自己站出来,我留他一条全尸!要是让我揪出来……”他顿了顿,声音如同来自地狱,“老子把他剁碎了喂狗!”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一些胆小的手下已经开始瑟瑟发抖。
胡小军感到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知道,李宏伟这是在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施加心理压力。他必须稳住,任何一丝不自然的表情或动作,都可能引来灭顶之灾。
“都不说是吧?”李宏伟冷笑一声,重新坐回椅子,对旁边一个心腹使了个眼色。
那心腹拿出一个本子,开始挨个点名,盘问每个人在案发时间段的具体行踪,有无证人。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气氛越来越紧张。
很快,一个因为紧张而说话结结巴巴、时间线对不上的年轻混混被拖了出来。
“宏哥!饶命啊!我真不知道!我那晚在……在相好那里!”年轻混混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地求饶。
李宏伟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挥了挥手。
旁边两个彪形大汉上前,不由分说,捂住那混混的嘴,粗暴地将他拖向了后厨的方向。片刻后,一声沉闷的、被捂住口的短促惨叫声传来,随即是某种重物拖拽的声音。
大厅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脸色煞白,冷汗直流。胡小军强迫自己看着地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他知道,那个混混很可能只是替罪羊,或者仅仅是因为运气不好撞上了枪口。李宏伟根本不在乎是否抓对了人,他需要的是一场血腥的立威,是重新树立起绝对的权威和恐惧。
盘问在继续,又有一个因为“形迹可疑”被带走。空气中似乎都弥漫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当盘问的目光即将落到胡小军身上时,他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考验。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手下匆匆跑进来,在李宏伟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宏伟眉头一皱,脸上闪过一丝烦躁,暂时中止了这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内部清洗。
“都他妈给我滚回去待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东城!这件事,没完!”他丢下这句话,抓起桌上的枪,带着几个贴身心腹快步离开了大厅。
劫后余生的众人如同虚脱般,不少人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胡小军也暗暗松了口气,但心中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李宏伟的疑心一旦被点燃,就不会轻易熄灭。自己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他必须更加小心,更加隐蔽,才能在接下来的风暴中,保住自己,完成山河哥交代的任务。
清洗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百乐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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