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却是秘密离开扬州城，高灿甚至没有来送。

匈奴不只借路，还提供战马、粮草予大晋，由林战担任统帅出征鞑靼。

匈奴不仅让出祁山腹地，容林战通过，更要在来年，让萧旭、林战、盲眼将军韩忠三路会师，合击蒙拓驻于山中的五万鞑靼铁骑。

顾芙也没想到高灿会这般孤注一掷，连韩忠也派上战场；但既然韩忠已经通过高灿的测试，并且赋予信任，顾芙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许多文臣忍不住，嚷着一个瞎子还能带兵？这岂不是开玩笑，在朝堂上吵翻了天。

最后，是韩忠以黑布蒙眼，弯弓搭箭，一箭射出了午门之外，正中猎猎飞扬的御林军旗，所有人才闭了嘴。

这次，连顾芙都觉得韩忠不一样了。

顾芙从林战带兵离开后，就每日在朝中忙碌，甚至都住进了政事堂，所有心思盯紧军报，心里没有一刻放松。

从寒冬而初春，江南开始春雨绵延，整个大地一扫旱象；雾雨迷蒙中，顾芙经常办公到一半，就会抬头看向远方，呆呆凝视。

林战这一走，就是三个月。

开盛二年四月，萧旭出兵。

四月是整个中原地区的雨季，清河一带水流暴涨，而祁山进入雨季后，地形满布沼泽。萧旭选择这时候出兵，因为这样的环境对蒙拓的骑兵会造成极大的牵制。

战火蓄势待发。

四月初三，江南下了第一场雨，顾芙不禁默祈，还好老天垂怜，没有发大水。这一年只要收成好，就是老天爷对大晋最大的恩赐。

“报！”兵部派人将军报递入政事堂，顾芙不等小厮，自己就站起来接过从前线送回来的第一封军报，她的手都是抖的。

林战、韩忠和萧旭都各有一封军报，分别送往兵部、宫中和政事堂。顾芙先看了大军动向，得知韩忠带领的御林军和林战带领的扬州军，都已经来到祁山山下，与萧旭的北伐军汇合。

韩忠主掌天子战旗，代表的是高灿亲征；林战有胆有识，独自进入匈奴军城，连夜又带出两千的匈奴骑兵。

这是顾芙在谈判中，和匈奴单于达成的密议；当然，对外匈奴是决计不会说的，所以这些匈奴骑兵都伪装成大晋军队，归入林战麾下，协同大晋作战。

林战说这两千匈奴骑兵，他打算用作游击突袭，专门杀蒙拓的巡逻军。

顾芙匆匆看完战报，又看林战给她的家书，上头写着“一切安好，夜夜念你。”顾芙将信贴在心口，鼻头有点酸，不过终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深吸口气，带着范顺进宫见高灿。

一进勤政殿，就看到数名文臣和蒋伯昭围着高灿，正在制定计划，准备通知萧旭下一步；顾芙听到后，反而力劝高灿将战局判断交给萧旭，说朝廷这时候不要下指导棋，而是让萧旭和林战决定。

只要是他们两人都同意的决议，就能行动。

半个月后，雨季来临；天降暴雨，萧旭与韩忠的部队于某夜突袭，第一次和蒙拓短兵相接。

军报上朝时，满朝哗然！高灿强忍住激动，顾芙是心脏差点从喉咙口跳出来，紧张到差点休克。

她急于与高灿和户部讨论：“军粮不能拖，一定要给足给满！”她慷慨陈词：“今年一定会是个丰收年，不要舍不得粮，必须马上送粮到前线，让我们的士兵看见，朝廷是挺他们的！”

谢冰老沉的脸，终于有了波动，在许多文臣质疑的声音中，还是咬牙点头，批上文书给粮。

数月后，军粮已经开始紧张；高灿发下征召令，最后征收了七千石的粮食；顾芙要谢冰再开仓，谢冰摇头告诉她，没有办法了。

“去年赈灾，今年早春又分予佃户，存量几乎都要告罄。”

“那就开国库，向百姓买。”顾芙喉咙都要烧起来：“能买多少是多少，不够先赊着。”

时间一个月一个月的流逝，眨眼间过得飞快；时序来到八月，离林战出兵，已经半年有余。高灿这一次几乎是倾举国之力，动用了将近八万人，萧旭又以奇兵布局，和蒙拓足足高于大晋两倍的兵力，打了个平分秋色，如今数仗之后，大晋军马已将退回，守在祁山。

将近四个月时间的按兵不动，江南一地的早稻收完又收晚稻，尽数都填进了军粮里，所有人都咬着牙；毕竟要养八万在外的兵马，拖一天，就是一天的军粮。

朝中人开始不稳，对萧旭的布局和行动产生质疑；有些大臣三番两次要求高灿，让萧旭说出一个所以然──后头你到底想怎么打？如果不打就撤回，朝廷粮食已经无以为继！

再拖下去，就要过冬，此战不决，若拖到来年开春，势必耗尽江南粮草。

这些议论与质疑，全被高灿和顾芙一力顶住。

“打仗是你会打还是萧将军会打？萧将军正在等！”

“等什么？”林政甩袖：“等粮食吃完？等秋天结束进入冬天？等到雨季过去等下大雪？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林政吼的脸部都在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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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烽火芙蓉花请大家收藏：()烽火芙蓉花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顾芙深吸口气：“我不知道他在等什么，军报上也未说，他只说等待良机。”

其实谢冰也顶着极大压力，心态已经有点动摇：“顾大人，老夫明白萧将军的作战方式，只不过如今粮草真的耗不起，再撑下去，顶多只能撑到腊月。”

顾芙冷着脸：“只要撑到明年早稻收成，就又可以撑半年。”

所有臣子几乎都没有顾芙办法，谢冰又道：“顾大人，我们与鞑靼开战，已经足足打了快一年。余下粮草，真的只够吃到腊月；他们再不归来，士兵们错过开春囤田……等早稻收成，也还要好几个月……”

“我知道，我都明白。”顾芙声音也透着无奈。

高灿每天上朝都要面对这么一堆难题，文武百官吵吵闹闹，说的全是粮草问题。

现在不光是鞑靼，就连大晋朝廷，都已经被这场仗拖成了疲兵。

而这件事也不是一天吵完就可以有决定，每次吵吵闹闹过后，还是悬而未决；连高灿都快要顶不住，想下书要萧旭速战，最后都被顾芙劝住。

这夜月上中天，又是一个深秋无眠的夜。顾芙辗转反侧，干脆披衣起身，自己到书房磨墨扯了张纸，写下“何日开战？”四字，写完又将它揉了，扔进了水盆里。

“大小姐。”

顾芙一惊，通常千千会在这个时间喊她，一定是前线来了消息，而且一定是大事，忙站起来开门问：“可是前线有什么消息？”

此时范顺带了一名兵部官员过来，官员又让出身后的一名士兵：“顾大人，蒋尚书让下官带他过来，这位是北伐军的将士。”

那人顾芙不认识，她焦急看向他，对方立刻说：“顾大人，狼威将军派我回来问，说军粮怎么还没到？前线快要顶不住了。”

顾芙心里想也是这个问题，她不提自己这些日子的艰辛，直接道：“你回去告诉林将军，我和户部都在竭力调粮，这几天就发过去。”

士兵又道：“还有御寒衣物，弟兄们都没有衣服可穿了，天气已经入冬，祁山凉，会顶不住寒冷，有些士兵手脚都冻裂了。”

顾芙点头：“这你放心，户部和兵部都已经在筹备了，你们再等几日，目前还有一万四千件袄子还没有缝好，一缝好就送过去。”

“另外狼威将军手下还有两千匈奴军，我们自己人好说，就怕匈奴人等不得。”士兵表情为难：“方才小的往兵部跑了一趟，蒋大人说要明日早朝才能提这件事，小的出来前，狼威将军说若兵部不能解决这事，就只能来政事堂找您……”

顾芙知道林战既然已经到了派人回来催粮和冬衣，定是已经到了十万火急的地步；她沉吟片刻后转身对范顺道：“顺子，你带这位兄弟上咱们山庄，让小舅爷留下够咱们过冬的粮食，其他的全部送到前线去；还有找李老爹，前些日子我让庄子里做的金疮药、止血药、还有防冻疮的药膏，一并和粮都送到林战手中。”又对兵部官员道：“这位大人，我写张条子，你带回兵部，让蒋伯昭手上有多少冬衣都先送过去，陛下问起，说我担全责。”

兵部官员是个年轻人，也是江南士族子弟出身；他听到顾芙居然让自己的山庄只留下过冬粮食，剩下的要全部送到前线，整个人都要惊呆！

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的家族里，即使家主想这么做，也一定要和其他长老讨论；可是瞧顾芙居然直接就让山庄里的人这样做，这魄力……

官员用力点头，几个人开始行动。

顾芙叹了口气，整个人无力地回了卧房；朝廷指望不得，只能自己掏腰包先垫上。

躺在床上，顾芙仍是辗转难眠，心脏总是跳得飞快，忐忑不安；心里祈祷萧旭能一战告捷，别让这一年来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清晨，过了四更，隔着窗户千千又来喊：“大小姐，那士兵又来了。”

顾芙迷迷糊糊地，但还是整个人弹起来，穿好衣服出来；那士兵见到顾芙，即使风尘仆仆、满脸倦色，但还是单膝跪地给顾芙磕头：“小的谨代表弟兄们谢顾大人救命之恩。”

顾芙摇头，轻声笑道：“起来吧，地上凉，别这样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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