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灯亮到亥时,玻璃门上凝着层薄霜。陈砚之刚把最后一味药包好,门把就被转得咯吱响——进来个穿西装的男人,领带歪在一边,手里攥着个空矿泉水瓶,喉结滚得像吞石头。
“水…有水吗?”他声音沙得像磨砂纸,刚说完就抢过林薇递的温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瓶底朝天时还使劲捏了捏,“再来一瓶!”
林薇刚把第二瓶水递过去,男人已经蹲在地上喘气,西装裤膝盖处磨出了白印。“从下午开始就渴,”他抹把嘴,嘴角泛着白沫,“办公室饮水机喝空了两桶,回家又灌了三瓶凉白开,现在胃里晃得像揣了热水袋,可嗓子眼还像塞着团火!”
陈砚之蹲下来搭脉,指尖刚贴上就皱眉:“脉洪大,像敲空木桶似的。”他掀起男人的眼皮,“眼仁红得像兔子,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男人张嘴时,一股酸气冲得人皱眉——舌苔红得发紫,上面铺着层厚腻的黄苔,像抹了层融化的焦糖。“最近是不是总熬夜?”陈砚之问,“吃没吃什么甜的?”
“上周公司庆功宴,”男人喉结又滚了滚,“自助餐我光吃蛋糕了,巧克力慕斯吃了六盘…之后就开始渴,以为是天太干,没当回事。”他忽然拍大腿,“对了!我还喝了不少可乐,冰镇的,越喝越渴!”
蹲在炉边烤栗子的爷爷忽然笑了,手里的铁钳敲了敲炉壁:“傻小子,你这哪是渴?是糖把嗓子眼糊住了!”他捡个烤裂的栗子剥开,金黄的果肉冒着热气,“你看这栗子,皮甜肉糯(像你吃的蛋糕),吃多了嘴里发粘吧?得喝点茶水冲开(像药里的知母)。可你偏灌凉水(冰可乐),这不等于给粘住的糖衣浇冰水?越冻越硬,堵得更死!”
陈砚之已经在写药方,笔尖划过纸页沙沙响:“爷爷说得在理。你这是‘中焦湿热’,甜的吃太多,脾胃化不开,湿热裹着糖精往上冒,把嗓子眼糊成了粘蝇纸——喝再多水也冲不净,反而像给面团加凉水,越和越黏。”
他把药方推过来:“知母15克,能扒掉那层糖衣;天花粉12克,像把小刷子,刷掉粘在喉咙上的甜腻;再加黄连6克,苦寒的,好比给滚热的糖锅浇点凉水,让它别再冒热气。这三味是‘清渴铁三角’,专治你这种吃出来的怪渴。”
林薇已经捏着银针走过来,酒精棉擦过男人的内关穴:“我扎这穴帮你止呕,省得水喝太多漾出来。再扎个三阴交,让脾醒过来干活——它现在被糖糊住了,根本不想动。”
银针刺入时,男人“嘶”了一声,随即咂嘴:“哎?嗓子眼好像松了点,没那么燎得慌了。”
“那是让你别再灌凉水!”爷爷把剥好的栗子塞他手里,“热栗子吃两个,比冰可乐强——这叫‘以温化湿’,就像粘在锅上的糖渣,得用热水才能涮下来,冰水只会让它结得更牢!”
男人嚼着栗子,忽然笑了:“刚才来的路上,我还买了瓶冰红茶,没敢喝…幸亏没喝。”
“扔了!”陈砚之瞪他,“那玩意儿比可乐还坑人,甜得发假!你这药得用砂锅煎,先泡半小时,大火烧开转小火,煎出来的药汁分三次喝,喝的时候兑点温水,别烫着。”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煎药时放两块生姜,不是让你调味,是怕黄连太苦伤胃,生姜能挡一挡。”
林薇正给男人拔针,忽然指着他的手:“你看,刚才扎针的地方出了点血珠,这是湿热顺着针口跑出来了。”男人低头看,果然见内关穴上冒了个小红点,忽然觉得喉咙里的“火”小了些,没刚才那么急着找水喝了。
“明天别吃早饭,”陈砚之补充,“我给你开的药得空腹喝,效果才好。中午就喝小米粥,配点咸菜,千万别碰甜的,不然等于给刚刷干净的锅又抹了层糖!”
男人拎着药包要走,爷爷忽然叫住他:“等等!”转身从柜里摸出包炒薏米,“回去煮水喝,这玩意儿像给脾胃装了个滤网,能把你吃进去的甜腻都滤出去!”
男人走后,林薇收拾着针具笑:“刚才他说吃了六盘慕斯,我都惊了——那得多甜啊。”
陈砚之正在核对药方,闻言抬头:“甜食这东西,就像给脾胃撒糖霜,偶尔撒点提味,堆多了就成灾。”他忽然指着窗外,“你看那路灯下的冰,看着亮晶晶(像甜食诱人),底下全是泥(湿热),太阳一晒化了,就剩一滩脏水——跟他这病一个理。”
爷爷把烤栗子装进纸包,忽然递过来:“尝尝,这才是正经的甜,带点焦香,不糊嗓子。”栗子壳裂开的脆响里,林薇忽然听见手机提示音——是刚才那男人发来的:“刚喝了半碗药,居然不那么渴了!胃里也不晃了,谢谢你们!”
葆仁堂的灯映在结霜的玻璃上,像块融化的蜜糖,暖得能化开冬夜的寒气。陈砚之在药方本上添了句:“治甜病如拆糖衣,先去其甜,再清其热,方得本真。”笔锋落下时,炉子里的栗子又“啪”地裂了壳,香得人直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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