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药炉正熬着川贝枇杷膏,甜润的药香漫过柜台,把秋日的凉意都染得温软。一个戴毛线帽的老爷子被孙女搀着进来时,喉间的咳嗽声像破锣似的,“咳咳”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裹着药香钻进人耳朵里。
“陈大夫,林大夫,”老爷子咳得弯下腰,孙女赶紧给他捶背,“这咳…快三个月了…西药吃了一箩筐,中药也喝了二十多副,就是不好…夜里咳得最凶,觉都睡不成,嗓子眼里总像有根毛在撩,痒得钻心…”
陈砚之扶老爷子坐下,指尖刚搭上他手腕,就被那股急促的咳嗽震得发颤——脉象浮细,像摸着根晒得半干的芦苇,看着有韧劲,实则一折就断。“张嘴我看看舌苔。”
老爷子好不容易止住咳,张开嘴,只见舌面干得发皱,舌苔薄白,舌尖却红得像点了朱砂。“您这咳嗽,是‘燥邪伤肺,兼夹气虚’。”陈砚之轻声说,一边翻开《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指尖点在“杏苏散”的条目上,“您看这方子,专治‘外感凉燥,咳嗽痰稀’,但您这拖太久,燥邪已经伤了肺阴,得加两味滋阴的药。”
孙女急道:“那他总说嗓子干,喝多少水都不管用,半夜得起来三四次喝水,嘴唇裂得像旱地,这也是燥邪闹的?”
“可不是嘛。”蹲在炉边炒杏仁的爷爷直起身,手里的药铲敲了敲锅底,“就像秋收后的稻田,被秋老虎晒得裂了缝(肺燥),还赶上连阴天(气虚),土都板结了——光浇水(喝水)不行,得松松土(滋阴),再施点肥(补气)。”
林薇已经取了银针过来,在酒精灯上烤得温温的:“爷爷,我先给您扎几针润润肺?鱼际穴是肺经的‘荥穴’,能清泻肺热,就像给旱地浇点清泉;再配个太渊穴,是肺经的‘原穴’,能补肺气,免得光清热伤了根本。”
老爷子看着银针有点发怵,往孙女身后缩了缩:“这针…扎着疼不?我这辈子最怕扎针了…”
“不疼的,”林薇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银针,“比蚊子叮还轻。您看,我扎得浅一点,就像给皮肤挠痒痒。”说着,银针已经快速刺入鱼际穴,轻轻捻转了几下,“有没有觉得嗓子眼里没那么痒了?”
“哎?还真有点!”老爷子惊喜地睁大眼睛,“刚才像有根毛在撩,现在那根毛好像被水冲跑了…舒服多了!”
陈砚之这时已经配好了药,指着纸包上的药材说:“杏仁12克,苏叶10克,这俩是杏苏散的底子,能宣肺止咳;关键得加沙参15克,麦冬12克,这俩是‘肺里的加湿器’,专润您这干得发皱的肺;再加黄芪10克,您这咳得太久,气都虚了,好比风箱拉久了没劲,得添点力。”
他把药包递给老爷子的孙女:“这药得用砂锅煎,先泡半小时,大火烧开转小火煎二十分钟,药汤里加一勺蜂蜜,既润肺又能盖住药味。记住,煎药的水得用井水或者纯净水,别用自来水,里面的漂白粉伤肺。”
“那他总咳白痰,稀稀的像口水,咳完嗓子更干,这咋办?”孙女又问,手里的保温杯“咚”地放在桌上,里面的水晃出点溅在桌上。
“那是‘燥痰’。”爷爷把炒好的杏仁倒在竹匾里,“看着稀,其实里面带着燥气,就像深秋的露水,看着湿,摸起来凉得刺骨。我给您加了款冬花,这药能润肺下气,把那点稀痰化了,还不伤人。”
林薇这时起了针,老爷子试着咽了口唾沫,惊喜地说:“哎!嗓子眼里的痒劲儿…真没了!刚才总想咳,现在居然能忍住了!”
“这就对了,”林薇笑着帮他擦了擦手,“您这咳嗽,就像拉得太紧的弦,我这针就是松弦的扳手,陈大夫的药是润弦的油,弦松了又上了油,自然就不‘咯吱’响了。”
陈砚之补充道:“等这药喝完,您试试用川贝、雪梨、冰糖炖水喝,每天早上喝一碗,就像给肺里铺层棉絮,又软和又滋润。”
老爷子忽然想起什么,拽着孙女的手:“我那床头柜上还有半瓶秋梨膏,能喝不?前阵子闺女给买的,太甜,我不爱喝…”
“能喝,”林薇点头,“但得兑水,别太浓,甜东西喝多了也生痰。就像给旱地浇水,得兑点河水,别直接泼糖水,那会把土浇得更板结。”
孙女扶老爷子站起来时,他居然没再咳嗽,只是深吸了口气,眼里的光亮了不少:“真是神了…这才扎完针,就觉得胸口松快了…比喝那些苦药汤子管用多了!”
“针是急着救场的,”陈砚之笑着说,“药是慢慢调理的,您这咳了三个月,得像炖肉似的,小火慢炖才能入味,急不得。”
爷爷把炒好的杏仁装了一小袋,塞进老爷子兜里:“没事嚼两颗,这玩意儿润肺止咳,比吃瓜子强。记住,别吃辛辣的,别喝白酒,那些都是‘火引子’,一沾就把肺里的湿气全烤成燥气了。”
爷孙俩走的时候,老爷子的咳嗽声果然轻了,只是偶尔“咳”一声,像破锣被敲了敲,却没再发出刺耳的响。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药柜上,陈砚之合上《和剂局方》时,听见林薇正在给下一个病人解释:“您这头疼,是气血上头太猛,就像水管子水压太大,得先关小点阀门…”
药炉里的枇杷膏还在咕嘟,甜润的药香混着咳嗽声、说笑声,在葆仁堂里慢慢淌,像条温软的河,把那些细碎的病痛,都慢慢裹着、润着,最后酿成一句“好点了不”的问句,落在人心上。
喜欢跟着爷爷学中医请大家收藏:()跟着爷爷学中医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