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仁堂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叮铃”响得急促。一个穿着宽大夹克的男人扶着墙进来,夹克下的胳膊肘往外支棱着,像揣了两块不规则的石头。
“陈大夫,林大夫,救救我这兄弟。”同行的汉子声音发紧,把人往诊疗床上扶时,不小心碰到对方的后背,男人“嘶”地抽了口冷气,额角的汗珠子滚下来,砸在床单上洇出小水点。
陈砚之刚给药柜上的标签换完新纸,转身就看见男人后颈的皮肤——本该光滑的地方结着层灰黑色的硬痂,像贴了片干硬的鱼鳞,边缘还微微翘起,看着就硌得慌。“这是咋了?”他伸手碰了碰那痂片,硬得像指甲刮过水泥地。
“不知道啊,”男人自己够不着后背,只能反手比划着,“一开始就胳膊上起小疹子,痒得钻心,抓了几天就变硬了,慢慢连脖子、后背都这样,硬邦邦的跟披了层铠甲似的,穿衣服都费劲,晚上睡觉翻身都硌得慌。”
林薇已经拿出了针灸针,在酒精灯上烤得发烫:“我先给你扎几针,看看能不能松快些。”她捏着针往男人肘窝的曲池穴扎,针尖刚没入皮肤,男人就“哎”了一声:“有点酸…哎?好像那股紧绷感轻了点!”
“这是血热风燥闹的。”陈砚之翻着手里的《太平惠民和剂局方》,指尖在“消风散”那页停住,“你看这方子——荆芥、防风能祛风,苦参、苍术能燥湿,还有当归、生地养血,正好对着你这症状。不过你这都硬成鳞甲了,得加点软坚散结的,我给你添点皂角刺、僵蚕。”
男人听着这话,眼神亮了亮又暗下去:“管用吗?我在别处看了俩月,药膏抹了几十管,中药也喝了不少,就刚开始有点用,后来越来越重,都快绝望了。”
“放心,”陈砚之拿过戥子称药,戥星晃得轻响,“我给你加了穿山甲鳞片,这玩意儿能穿筋透骨,就像给硬壳钻个小孔,好让药效渗进去。不过这药贵,你别心疼钱,治病要紧。”
林薇这时已经扎完了胳膊上的穴位,正往男人后颈下针,避开那些硬痂找软处:“你这硬皮底下肯定憋着不少热毒,我扎这几针放放血,就像给高压锅放气,免得它越憋越硬。”她用梅花针在硬痂边缘轻轻叩刺,挤出几滴紫黑色的血珠,男人舒服得叹了口气:“嚯,这一下通透多了!”
旁边的汉子看得直咋舌:“这针扎得跟绣花似的,真能管用?”
“你别不信,”守在柜台后的爷爷慢悠悠地抽着烟袋,烟锅里的火星明灭,“前村老王家的牛得了‘角质症’,浑身长硬疙瘩,兽医都说没救,还是林丫头她师父用这法子,扎了半个月就好了。人跟牲口虽不一样,道理相通——都是气血堵了,得给它们找个出口。”
陈砚之把抓好的药倒进药锅,咕嘟咕嘟的药香混着针灸的艾绒味飘满屋子。“这药你得这么喝,”他用筷子搅着药汁,“头煎煮开了再熬二十分钟,倒出来;二煎加水再熬一刻钟,两次的混在一起,分早晚喝。喝完要是觉得有点拉肚子别慌,那是排热毒呢,就像脏水从阴沟里排出去,总得有点动静。”
男人捧着药碗,看着里面褐色的药汁,犹豫着没下嘴。林薇给他递了块冰糖:“先含着,喝完药再吐,能压点苦味。我再给你扎次针,这次扎血海、三阴交,帮着养血润燥,不然光祛风散燥,血跟不上还是白搭。”
“哎!”男人赶紧张嘴含住冰糖,甜丝丝的味道刚漫开,就被针感带来的酸麻盖过,却透着股说不出的舒坦。
过了十来天,男人再来时穿着件宽松的T恤,后颈的硬痂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粉嫩的新皮。“陈大夫,林大夫,你们看!真软了!”他摸着脖子笑,眼角的褶子堆成了花,“现在穿衬衫都不硌了,昨晚还试着翻了个身,居然没醒!”
陈砚之正在给新到的药材分类,闻言抬头笑:“再喝七天巩固巩固,别见好就收。我给你调了方子,减了皂角刺,加了点黄芪,补气托毒,免得它反复。”
林薇已经在给他起针,动作轻得像拈羽毛:“你看这针眼渗出的血,颜色都变鲜红了,之前那紫黑紫黑的,这就是好利索的兆头。”
爷爷站在门口晒着太阳,看着这光景,烟袋锅敲了敲鞋底:“这病啊,就像地里的石头缝里长草,你得先把石头撬松了(针灸放血),再浇水施肥(汤药),不然啥好种子都长不出来。”男人听得连连点头,捧着新抓的药,脚步都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
阳光透过药柜的玻璃照进来,在“太平惠民和剂局方”那几个烫金大字上,映得一片暖黄。陈砚之低头写着医嘱,林薇在旁边整理针具,两人偶尔对视一笑——这葆仁堂的日子,就像这药香,不烈,却后劲绵长,把那些难缠的病痛,都熬成了慢慢转好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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