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退去时，苏寒首先触到的是掌心一片刺痛——他仍紧攥着姬九黎的手，指节因用力发白，而她腕间的银铃不知何时散了，碎玉硌得他掌心生疼。

"咳......"姬九黎踉跄半步，玄色裙裾扫过满地碎石。

苏寒这才发现他们落在一片荒地上，四周尽是半埋入土的碎裂石碑，断刃与残破法器像枯骨般插在土里，空气里浮动着某种黏腻的波动，像浸了水的棉絮糊在识海。

"我们还在'心魔交易所'的影响范围内。"姬九黎按住心口，九窍玲珑心的封印正发出细微震颤，"这些石碑......可能是古老的记忆存储节点。"她指尖掠过一块刻满鸿蒙符文的巨碑，石面竟泛起水波似的涟漪。

林无涯的剑鞘重重磕在地上。

作为剑灵，他对灵识波动最敏感："看那些碎片。"他抬下巴指向空中——无数半透明的光影正从石碑缝隙里渗出来，像被风吹散的纸人，"是未完成的记忆投影。"

话音未落，三人面前的巨碑突然泛起青光。

一道模糊人影从中浮现，竟是先前在集市里的面具商人！

她的面容比之前更淡，仿佛随时会消散，嘴唇开合间溢出破碎的低语："时间线正在崩解......你们不该来这里......"

"她在说什么？"苏寒皱眉，体内突然传来灼烧感——鸿蒙天命系统的签到进度条正在倒退！

原本亮着三十八格的金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下去，第三十七格的光粒"噼啪"碎裂，像被捏碎的星子。

"系统震荡？"他咬着牙稳住心神，额角青筋直跳，"是交易后的副作用？"之前在集市里强行砸毁记忆瓶，看来触怒了某种规则。

他扫过姬九黎——她正闭目尝试催动星辰本源，可指尖凝聚的星辉刚飘起半寸就散了，"法则失效了？"

"天地规则被这里的记忆波动覆盖了。"姬九黎睁开眼，眼底泛着血丝，"现在只能靠自身修为。"她话音未落，地面突然传来闷响。

无数半透明的修士残魂从碎石下钻了出来！

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法袍，有的缺了半张脸，有的胸口插着断剑，喉间发出嘶哑的嘶吼，直往三人面门扑来。

"是被遗忘者的执念！"林无涯挥剑斩出一道青芒，却见那残魂被剑气穿过，连形态都没乱，反而更凶猛地涌过来。

他瞳孔微缩："不是实体，是记忆残留！"

苏寒的指尖在储物戒上快速划过，摸出一枚幽蓝的记忆碎片——这是之前从集市里顺来的，原本打算研究，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

他捏碎碎片，凉丝丝的能量涌进口鼻，同时反手抽出破劫剑胚，在左臂划了道血口。

"苏寒！"姬九黎惊呼，却见他将流血的手臂对准残魂，血腥味在空气中炸开。

那些嘶吼的残魂像被磁铁吸引，纷纷转向他，青灰色的雾气裹着他的血珠打转。

"它们需要'锚点'。"苏寒咬着牙，任由残魂穿过身体时带来刺骨的寒意，"痛觉是最强烈的记忆，能引开它们！"他能清晰感觉到，每道残魂穿过时，识海都会闪过零星画面——是某个修士被同门背叛的绝望，是少女在战场边缘的哭泣，是老者临终前望着天空的遗憾......

"九黎！"他吼了一嗓子。

姬九黎立刻反应过来，指尖在虚空划出金色符文，九道星轨从她眉心飞出，在三人周围织成半透明的结界。

那些被苏寒引来的残魂撞在结界上，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却再无法靠近半分。

"林兄！"苏寒又转向左侧。

林无涯早将剑胚按在地上，剑身泛起幽红光芒——这是吞噬过多凶兵后的暴走前兆。"借你的血！"他低喝一声，苏寒立刻割破指尖，血滴落在剑胚上。

剑胚发出龙吟，地面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红色光浪如潮水般涌出，将结界内的残魂全部吞没。

爆炸声震得三人耳膜发疼。

待烟尘散去，苏寒踉跄着扶住姬九黎，这才发现自己后背全被冷汗浸透，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血正顺着指尖滴在碎石上，开出妖异的花。

"解决了？"林无涯收剑入鞘，剑胚还在微微震颤，显然消耗极大。

姬九黎摇头，目光落在先前的巨碑上——那石碑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缝隙，石屑簌簌落下，露出后面黑黢黢的通道。

更诡异的是，有低低的笑声从通道深处传来，像是旧时光里的回声，又熟悉得让苏寒心跳漏了一拍。

"欢迎回家，弑天者。"

三个字撞进识海的瞬间，苏寒的荒古圣体突然发烫。

他下意识摸向心口——那里有块从未显形的印记，此刻正随着那声音跳动，像在回应某个沉睡的约定。

姬九黎的九窍玲珑心剧烈震颤，她望着通道深处，眼底闪过困惑与警惕："这声音......"

"进去？"林无涯的手按在剑柄上，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

苏寒没有回答。

他望着那道裂隙，突然想起幻境里的自己——那个未觉醒圣体的少年，在濒死时望着姬九黎的眼神，和此刻刻在骨血里的执念，竟重叠得毫无缝隙。

"走。"他牵起姬九黎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血痕传过去，"不管里面是什么......"他望着她的眼睛，"我们自己写新的。"

通道深处的黑暗像活物般翻涌，三人的身影被吞没前，最后一道记忆碎片从苏寒袖中滑落——那是方才爆炸时遗漏的，碎片上隐约映出几个字："记忆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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