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厅的钟楼在海城夜幕中投下沉默的剪影。凌晨一点二十分，街道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码头偶尔传来的汽笛声。

陈序贴着墙根移动，绕到钟楼后侧的维修通道。木门上了锁，但锁是老式的挂锁。他从袖口抽出细铁丝，在锁孔里试探了几下，咔嗒一声轻响，锁开了。

门内是盘旋向上的石阶，狭窄陡峭。手电筒的光束照出墙壁上厚厚的灰尘，空气中有股陈年的霉味。陈序放轻脚步，快速攀登。

钟楼机械室在顶层。推开沉重的木门，眼前是一个昏暗的空间，巨大的齿轮和钟摆在昏暗中缓缓运转，发出规律的低鸣。借着高处小窗透进的微弱月光，陈序打量着这个布满铜铁机械的房间。

林叙白说暗格在“机械结构里”。陈序的手电光束扫过那些复杂的连杆和齿轮组，寻找可能的隐藏处。

东南角，主驱动齿轮组的基座上，有一个不起眼的铜质铭牌。陈序靠近细看，铭牌边缘有细微的缝隙——这不是装饰，是一扇伪装成铭牌的小门。

他按照林叙白给的密码：1929，1939，1941。齿轮组侧面有三个可旋转的刻度盘。陈序将刻度依次拨到对应数字。

铜质铭牌无声地弹开了，露出后面一个深约十公分的暗格。里面躺着一个密封的金属筒，表面镀铬，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陈序取出金属筒。筒身冰凉，没有标签，旋开筒盖，里面是一卷用油纸包裹的微缩胶片。展开油纸，胶片只有指甲盖大小，但上面密密麻麻排列着极小的图像。

需要专门的阅读器才能看清内容。

就在陈序将胶片小心收入怀中时，钟楼下突然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不止一辆。

他立即关掉手电，摸到窗边向下窥视。两辆黑色轿车停在钟楼前，七八个人迅速下车，分散包围了建筑入口。那些人动作训练有素，不是警察，更像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行动人员。

“玄武”的“净化”小组。他们还是追来了。

陈序快速思考退路。钟楼只有一条楼梯通道，正面突围不可能。他的目光落在机械室的通风口——那是给巨大齿轮散热用的，通向钟楼外墙。

通风口很窄，但勉强能容一人通过。陈序掀开铁网，钻了进去。管道里满是灰尘，他屏住呼吸，沿着倾斜的管道向外爬。

楼下传来脚步声，已经有人进入钟楼，正在快速上楼。

通风管道的出口在钟楼外墙约四米高的位置，下方是一条狭窄的后巷。陈序探出头观察，巷子两头都有人把守。

时间不多了。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序从管道滑出，抓住外墙凸起的砖缝，身体悬在半空。四米的高度，直接跳下去声音太大。他看见侧面有一根老旧的排水管，锈迹斑斑但还牢固。

他荡过去抓住排水管，顺着管子滑下。铁锈剐蹭着手掌，火辣辣的疼。落地时尽量放轻，但鞋跟触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依然清晰。

“那边！”巷口传来低喝。

陈序立即冲向巷子的另一端。枪声响起，子弹打在身后的墙壁上，溅起碎石。他拐过一个弯，钻进一片老式里弄。

这片里弄他熟悉——当邮差时经常送信到这里。巷道如迷宫般交错，晾衣绳横七竖八，堆满杂物。他借着地形的复杂甩开追兵，但对方显然也有熟悉这一带的人，紧追不舍。

前方是条死胡同。陈序抬头，看见一侧墙头较低，上面堆着些破瓦罐。他后退几步助跑，踩着一个废弃的木箱跃起，手指勉强够到墙头，用力翻了上去。

瓦罐被碰倒，哗啦碎了一地。追兵被声音吸引过来，陈序已从墙另一侧跳下，落地时脚踝传来一阵刺痛——扭伤了。

他咬牙忍痛，一瘸一拐地继续跑。必须回到安全屋，必须解读胶片。时间在流逝，距离唤醒装置启动只剩不到十九小时。

穿过三条街，确认甩掉了尾巴，陈序才放慢速度。脚踝肿了起来，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但他不能停。

凌晨三点，他敲响了二号安全屋的后门。三长两短的暗号。

门开了，顾梦依一脸焦急地将他拉进去。“你受伤了？”

“扭了一下。”陈序靠在墙上喘息，“胶片拿到了。但需要阅读器。”

安全屋里，周明远和沈望舒都在。周明远手臂吊着绷带，但精神尚可。沈望舒正在整理从唐公馆带出的部分文件。

“阅读器我有。”沈望舒从里间拿出一个手提箱，打开，里面是一台老式的微缩胶片阅读器，带放大镜和照明灯。“从穆勒教授的网络带出来的，一直没机会用。”

他们将胶片放入阅读器。灯光亮起，透过放大镜，胶片上的内容逐渐清晰。

首先是“普罗米修斯之眼”的设计图——复杂的机械结构、电路图、齿轮传动系统。图纸标注详细，但最关键的几页似乎被刻意模糊了。

翻到最后一帧，所有人呼吸一滞。

那不是设计图，而是一份名单的片段——只有七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标注着一个日期和地点。日期都是1949年5月至6月，地点遍布海城各处：码头仓库、医院药房、自来水厂、发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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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孤灯密报请大家收藏：()孤灯密报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这是……”周明远声音发紧。

“沉睡者的任务目标。”陈序盯着那些地点，“唤醒后，他们会去这些地方执行预设的行动。”

但名单不完整，只有七个名字。胶片边缘有一行极小的手写字，需要放大镜仔细辨认：

“完整指令藏于初始情报冗余段，需三重解码。密钥一：胶片序列号。密钥二：远山遗数。密钥三：毒饵签名。”

陈序的心脏剧烈跳动。初始情报——他半年前发出的那份“毒饵”。陆怀瑾竟然把完整指令藏在了那份情报里？这怎么可能？

沈望舒已经取出情报的抄本铺在桌上。“冗余段……你当时在第三段后插入了那组坐标，还记得吗？”

陈序当然记得。旧书市场的坐标，用来接近唐绍钧的那个。但情报里还有其他冗余信息——为了增加密文复杂度，他插入了好几组看似无关的数字和字母。

“需要三重解码。”周明远盯着那行字，“胶片序列号……找找胶片边缘。”

他们在胶片边缘发现了一串几乎看不见的刻印：X-7391-B。这应该就是密钥一。

密钥二“远山遗数”，显然是陈序父亲留下的那串数字：。

密钥三“毒饵签名”，就是情报末尾陈序使用的那个帆船印章代码。

“现在怎么办？”顾梦依问，“我们没有时间一一破解。”

陈序的目光落在名单的七个地点上。自来水厂、发电站、医院药房……这些地方如果被破坏，整个海城将陷入混乱。而日期最早的一个是5月16日下午两点——就在十七小时后。

“必须分头阻止。”陈序做出决定，“七个地点，我们人手不够，需要支援。”

“老郑的队伍可以调动一部分。”周明远说，“但需要上级批准。”

“来不及走程序了。”沈望舒摇头，“唤醒装置明天就会启动，我们必须今晚行动。”

安全屋里的空气凝重。窗外，天色开始泛起鱼肚白。凌晨四点，距离危机爆发越来越近。

陈序盯着那份不完整的名单，突然想到什么：“林叙白说过，唤醒指令一旦启动就无法中止，只能重定向。如果……如果我们能拿到双重密钥，是不是可以改变指令的目标？”

“理论上可以。”周明远思考着，“但需要陆怀瑾那部分密钥。我们现在只有你父亲留下的数字，还需要胶片设计图里隐藏的另一个密钥。”

沈望舒重新检查设计图。在电路图的角落，有一处极其复杂的加密标注，看起来像是某种密码算法。“这可能是密钥的生成算法。但需要输入参数……胶片序列号和你父亲的数字，可能就是这个算法的输入值。”

他们尝试将X-7391-B和代入图纸上的算法。经过半小时的推算，得出了一串新的数字：。

“这看起来像个日期。”顾梦依说，“2046年？不对，应该是……1949年5月16日？今天是5月16日啊。”

“不。”陈序盯着那串数字，“这是倒序。2046，19，49，05，16。如果重组……”

他拿起笔重新排列：“1949年5月16日，20:46。”

晚上八点四十六分。这正是虹口码头那个唤醒装置设定的时间。

“所以这是确认代码？”周明远皱眉，“不是密钥本身。”

“也许密钥就藏在这个时间点里。”沈望舒说，“陆怀瑾喜欢用时间做密钥。你们看图纸这里——”

她指着一行德文注释：“‘当钟声敲响，沉睡者睁眼’。钟声……市政厅钟楼的钟声？”

海城人都知道，市政厅钟楼每天整点报时。晚上八点四十六分不是整点，钟楼不会敲钟。除非……

“除非有人手动敲响。”陈序缓缓说。

所有人面面相觑。手动敲响钟楼的钟？这几乎不可能。钟楼的钟声由机械控制，非整点时段需要特殊的钥匙和操作程序。

但如果是陆怀瑾，他一定留了后手。

“钟楼的机械室。”陈序想起刚才在钟楼看到的一切，“暗格在机械结构里，也许还有别的机关。”

就在这时，安全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约定的紧急联络暗号。

顾梦依开门，老郑闪身进来，脸色凝重：“医院出事了。林叙白失踪了。”

“什么？”陈序站起身，“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一小时前。看守的同志被打晕，林叙白不见了。现场留了一张字条。”

老郑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欲止钟鸣，速至起点。叙白。”

起点。又是这个词。

陈序想起父亲笔记本上的那句话：“钥匙在起点手中。”现在林叙白也说“欲止钟鸣，速至起点”。

起点到底在哪里？

林叙白留下的“起点”究竟指向何处，那里是否隐藏着阻止钟声敲响的最后希望？后续章节将呈现精彩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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