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里的空气混浊而闷热。陈序屏住呼吸，透过铁网缝隙死死盯着机械室内的叶怀明。林叙白的手按在他的肩上，示意保持安静。

叶怀明在控制台前踱步，手指轻轻敲击着仪表盘的玻璃罩。“还有十四个小时四十七分钟。”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的机械室里格外清晰，“陆先生答应的事，不会反悔吧？”

一个穿着黑色工装的男人恭敬回答：“叶处长放心，陆先生说了，名单清洗之后，海城的情报网络由您全权接管。保密局那边，他会通过上层关系为您铺路。”

“名单……”叶怀明轻笑一声，“四十九个名字，够清洗一阵子了。但我要的不只是名单，还有那些人手里的资源、渠道、关系网。‘玄武’的人能确保这些顺利移交吗？”

“我们的人已经就位。只要钟声一响，沉睡者开始行动制造混乱，我们就能趁机接管所有节点。”黑衣男人顿了顿，“只是……叶处长确定那个陈序会来？”

“他一定会来。”叶怀明走到窗边，背对着管道方向，“陈远山的儿子，和他父亲一样，把责任看得比命重。他知道今晚钟声意味着什么，就算明知是陷阱也会往里跳。”

管道里，陈序感到林叙白的手指收紧了一分。

“那个备用方案呢？”叶怀明转身，“如果陈序真的突破了防线，接近了控制台……”

“已经准备好了。”黑衣男人走到墙边，掀开一块挡板，露出里面的备用线路，“一旦检测到非法接入尝试，系统会自动切换至备用信号源。钟声会通过城隍庙的扩音器播出，效果一样。”

叶怀明点头：“很好。记住，我要的不只是摧毁**的地下网络，还要借此机会清理保密局内部那些不听话的人。这次行动之后，海城就干净了。”

脚步声响起，叶怀明带着两个随从离开了机械室。剩下的四个守卫重新站好位置，警惕地巡视着。

陈序缓慢地向后挪动，退到管道转弯处。林叙白跟过来，两人借着管道深处的黑暗低语。

“叶怀明和陆怀瑾合作了。”林叙白的声音压得极低，“他想借这次清洗，一举掌控海城的情报界。”

“备用信号源在城隍庙。”陈序说，“如果我们修改了这里的指令，他们还能用备用方案唤醒沉睡者。”

“所以必须同时破坏两处。”林叙白思考着，“但我们只有两个人，时间不够。”

就在这时，管道另一头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有人正在爬过来。

陈序立即举枪对准声音方向。林叙白也摸出了手枪。管道很窄，无法躲避，一旦交火就是死路。

声音越来越近。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黑暗中显现。

“别开枪。”熟悉的女声。

顾梦依。

她爬到近处，脸上沾着灰尘，但眼神清澈。“周明远不放心，让我从另一条维修通道进来接应。”她快速解释，“外面情况不好，‘玄武’增加了守卫，老郑的人被挡在三个街区外，暂时进不来。”

“你怎么找到这条管道的？”陈序没有放下枪。

“清荷醒了。”顾梦依说，“她告诉我钟楼的建筑结构。二十年前她参与过校友会大楼的修缮项目，知道这条通风管道直通机械室。”

陈序与林叙白对视一眼，缓缓放下枪。“外面现在多少人？”

“至少二十个，分三层把守。正门八个，侧门四个，楼顶四个，还有四个在周边巡逻。”顾梦依喘了口气，“但我知道一个漏洞——机械室的备用电源在地下室，可以从通风管道过去。如果我们切断电源，哪怕只有三十秒，就能趁黑行动。”

林叙白摇头：“备用电源有保护，切断后会立即启动警报。”

“所以需要同时做三件事。”陈序的大脑飞速运转，“一个人去切断电源，但要绕过警报。一个人去插入双重密钥修改指令。还有一个人……要去城隍庙破坏备用信号源。”

“时间不够。”顾梦依说，“现在距离晚上八点四十六分还有十四个多小时，但一旦我们行动暴露，叶怀明可能会提前启动。”

“他不会提前。”林叙白说，“唤醒指令必须精确到秒，早一秒晚一秒都会失效。这是陆怀瑾设计的死板之处——为了防止滥用。”

三人沉默了片刻。通风管道里只有细微的气流声。

“我去切断电源。”林叙白最终说，“我知道怎么绕过警报——需要同时按下两个相隔五米的开关，一个人做不到，但如果有工具设置延迟装置，也许可以。”

“我去城隍庙。”顾梦依说，“但我需要知道备用信号源的具体位置和破坏方法。”

“在城隍庙戏台下面的扩音器控制间。”林叙白回忆，“陆怀瑾当年以捐助修缮的名义，在戏台下面安装了一套德国进口的扩音系统。控制间有锁，钥匙在……”

他停住了，看向陈序。

“钥匙在哪里？”陈序问。

“在你那份‘毒饵’情报里。”林叙白说，“陆怀瑾是个极度自负的人，他喜欢把关键线索藏在对手的情报里，作为嘲讽。你仔细回想，情报第三段第七到第九个字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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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孤灯密报请大家收藏：()孤灯密报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陈序闭上眼睛。那份情报他太熟悉了，每一个字都刻在记忆里。

“第三段……‘据悉敌方将于本月十五日在码头区三号仓库进行物资交接，建议设伏但需警惕调虎离山’。”他睁开眼睛，“第七到第九个字是‘码头区三’。”

“不对。”林叙白摇头，“是电文加密前的原文，不是加密后发出的内容。”

陈序重新回忆。半年前那个深夜，他在邮局电报房写下原文，然后加密发出。原文是……

“本月十五，码头三仓，物资交接，建议设伏，警惕调虎离山。”他缓缓念出，“第七到第九个字……是‘头三仓’。”

“头三仓。”林叙白点头，“这不是一个词，是三个独立的字。用陆怀瑾设计的解码表转换，‘头’对应数字二十，‘三’对应数字三，‘仓’对应数字七。连起来是二零三七。”

“二零三七是什么？”

“城隍庙戏台控制间保险柜的密码。”林叙白说，“二零三七。陆怀瑾把钥匙放在保险柜里，密码藏在你的情报里。如果你当初没有发出那份情报，或者情报被完全破解，这个秘密可能早就被发现了。”

陈序感到一阵后怕。他半年前为了误导敌人而发出的“毒饵”，竟然阴差阳错地触及了陆怀瑾最核心的秘密布局。这份情报的影响，远比他想像的深远。

“所以现在计划是。”顾梦依总结，“林教授去破坏电源，制造三十秒黑暗。陈序趁黑插入双重密钥修改指令。我去城隍庙，用密码二零三七打开保险柜，破坏备用信号源。”

“时间必须精确同步。”林叙白说，“晚上八点四十五分整，我开始行动。八点四十五分三十秒，电源切断，黑暗开始。陈序，你必须在黑暗中准确找到控制台下的密钥接口，同时插入两把密钥——你父亲的那串数字，和我们算出的签名密钥。”

“插入后会发生什么？”

“控制台会显示一个十秒倒计时。”林叙白说，“倒计时结束，指令修改完成。但与此同时，警报会响。所以你只有四十秒时间——三十秒黑暗，加上十秒倒计时。”

“城隍庙那边呢？”顾梦依问。

“八点四十六分整，如果这里的指令修改成功，钟声不会响。但如果失败，或者备用信号源启动，城隍庙的扩音器会播出特定频率的钟声。”林叙白看着她，“你必须在八点四十五分前进入控制间，八点四十五分三十秒开始破坏工作。确保无论如何，八点四十六分时扩音器无法发声。”

“如果两边都失败了呢？”陈序问。

林叙白沉默了几秒。“那么沉睡者会被唤醒，七处关键地点会遭到破坏，海城会陷入混乱。而叶怀明和‘玄武’的人会趁乱清洗名单上的四十九人，接管整个情报网络。”

管道里再次陷入沉默。远处传来机械室守卫换班的脚步声。

“还有一个问题。”顾梦依突然说，“叶怀明提到要清理保密局内部的人。这说明名单上不只有**地下党的人，还有保密局内部的人。他为什么要清理自己人？”

“因为那些人不听他的话。”林叙白说，“叶怀明要的是绝对控制。任何不服从他，或者可能威胁他地位的人，都会借这次机会除掉。陆怀瑾提供名单和技术支持，叶怀明提供权力掩护，各取所需。”

陈序看了眼怀表。上午七点十分。距离行动时间还有十三个多小时。

“我们需要休息，需要准备工具。”他说，“先退回安全屋，制定详细方案。”

三人开始沿着管道向后爬。管道狭窄，只能一人通行。顾梦依在前，陈序在中间，林叙白殿后。

爬了约二十米，前方出现一个岔口。顾梦依停下，回头低声说：“左边通向地下室备用电源房，右边通向维修通道出口。我们走哪边？”

“右边。”陈序说，“先出去再……”

话音未落，管道下方突然传来震动声。是机械室的方向，有什么东西被启动了。

接着，他们听见叶怀明的声音，透过管道金属壁隐隐传来：“检查所有通风口。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脚步声向管道入口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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