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像一层稀薄的纱，笼罩着镜湖小区，让那些米黄色的居民楼看起来朦胧又诡异。杜明几乎一夜未眠，隔壁房间的小孩哭声在午夜时分突然消失，那戛然而止的寂静，比持续的哭泣更让人毛骨悚然。天刚蒙蒙亮，他就走出了房间，直奔花园的花坛——那个李老师说“违反规则者会被惩罚”的地方。

花坛边已经围了几个人，脸色都很难看。毛豆的尸体就躺在花坛中央的月季花丛里，小小的身体蜷缩着，身上布满了深褐色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反复撕扯过。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恐惧，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与他稚嫩的脸庞极不相称。

“造孽啊……”一个老奶奶捂住嘴，哽咽着别过头去。

“真的是被‘同化’了吗？”有人小声嘀咕，声音里满是恐惧，“那规则上说的‘同化’，就是这样？”

李老师站在人群外围，脸色苍白，她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规则是真的不能违反。把孩子……找个地方埋了吧，也算让他安息。”她的语气依旧温和，却少了几分昨日的镇定，眼神在触及毛豆尸体时，飞快地闪了一下。

刘姐没有来。有人说看到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门反锁着，无论怎么叫都不开。或许是愧疚，或许是恐惧，但杜明更倾向于另一种可能——她在掩饰什么。

老张指挥着两个年轻人找了块布，小心翼翼地把毛豆的尸体裹起来，准备抬去小区角落的空地上掩埋。杜明没有上前帮忙，他的目光落在花坛边缘的泥土上，那里有一串模糊的小脚印，从3号楼的方向延伸过来，一直到毛豆尸体旁边，然后又消失在花坛深处。

这脚印绝不是昨晚毛豆被拖进3号楼时留下的，更像是……有人在深夜把他的尸体从3号楼运到了这里。

“杜明，你在看什么？”李老师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串脚印，眉头微蹙，“别胡思乱想了，毛豆是违反规则才遭此横祸，我们要做的是牢记教训，遵守规则。”

“李老师，”杜明转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昨晚听到隔壁的哭声了吗？”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晨光，让人看不清她的眼神：“没听到。或许是你太紧张了，出现了幻听。这个地方确实让人精神紧张，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吧。”她说完，便转身走向1号楼，留下杜明一个人站在原地。

杜明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疑虑越来越深。

上午，小区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幸存的7个小孩都变得沉默寡言，紧紧跟在大人身边，再也不敢追逐打闹。老人们依旧坐在长椅上，大多闭着眼，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杜明注意到了王大爷。他就坐在靠近2号楼的长椅上，背挺得很直，眼神却空洞得可怕，不像其他老人那样偶尔还会念叨“回家”，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王大爷。”杜明走过去，轻声打了个招呼。

王大爷没有反应，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杜明又提高了些音量：“王大爷，您还好吗？”

这一次，王大爷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杜明脸上，那眼神呆滞而麻木，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几个僵硬的字：“遵守规则，别乱走。”

说完，他便又转了回去，重新恢复了雕塑般的姿态，无论杜明再说什么，都不再回应。

杜明皱起眉。他记得昨天，王大爷虽然沉默，但至少还会重复“我家不在这栋楼”，眼神里还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波动，可今天，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一具会说话的躯壳，而且说的话，和老张、李老师反复强调的“遵守规则”如出一辙。

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忽然想起昨晚10点后那诡异的哭声，以及王大爷的住所就在2号楼3单元——离那间“空房”很近。难道王大爷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带着这个疑问，杜明开始留意其他老人。他看到张奶奶独自一人绕着小区的围墙慢慢走着，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散步，又像是在寻找什么。她的手指时不时在围墙上轻轻划动，指甲划过粗糙的水泥墙面，发出“沙沙”的轻响，听起来有些刺耳。

杜明悄悄跟了上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张奶奶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围的一切都浑然不觉。她沿着围墙走了整整一圈，最后停在靠近物业楼的那段围墙前，盯着墙面看了很久，嘴里喃喃着什么，声音太小，杜明听不真切。

直到中午，张奶奶才慢慢走回2号楼——按照李老师的登记，那是她的“专属住所”。杜明等她进去后，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走进了2号楼3单元。张奶奶的房间在二楼，门没有锁。杜明轻轻推开门，探进头去。

房间里比他想象的还要简陋，没有任何属于“张奶奶”的个人物品——没有老花镜，没有常用的药盒，没有家人的照片，甚至连一件换洗衣物都没有。整个房间空旷而冰冷，只有一股淡淡的灰尘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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