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治十三年二月,寒冬渐退,春意初显。
大雪已停,积雪开始悄然融化,屋檐下的冰凌滴滴答答地落下水珠,仿佛在诉说著冬日的尾声。
园中的灌木丛中,嫩绿的芽尖悄然冒出,虽还未完全舒展,却已透出一股勃勃生机。
万物初开,大地仿佛从沉睡中甦醒,空气中瀰漫著一丝湿润的泥土气息,夹杂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然而,与眾不同的是,这几日的神武侯府內,却逐渐有了一丝肃杀的气氛。
府中的下人们虽依旧忙碌,但神色间却多了几分凝重,脚步也比往日急促了许多。
偶尔有人交谈,声音都会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谁,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他们明显得感觉到,这座侯府的主人,乃至老爷、太太的情绪,都愈发的让人感到——压抑!
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天空依旧墨蓝如幕,繁星点点闪烁。
神武侯府內却早已灯火通明,烛火在寒风中摇曳,映照著忙碌的身影。
贾玌站在房中,神情冷峻似霜,目光锐利如炬。
晴雯和瑞雪二人屏著呼吸,小心翼翼地侍奉著他穿衣戴帽。
一袭蟒袍庄重地披在贾玌身上,腰间悬掛著的尚方宝剑,剑鞘上精美的纹路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泛出阵阵冷冽的光泽,透著一股摄人的威严。
贾玌面容沉静如水,却又隱隱散发著一股令人胆寒的肃杀之气。
晴雯和瑞雪悄悄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藏著些许不安。
她们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的二爷与往日大不相同,眉宇间紧锁著往日不常有的凝重之色。
瑞雪轻轻抬手,细致地整理著贾玌的衣袖,声音轻柔且带著一丝忐忑,轻声问道:
“二爷,今日可是有什么重大之事?”
贾玌微微点头,却並未多作言语,只是语气平淡却又透著不容置疑:
“时辰不早了,该上朝了!”
晴雯和瑞雪不敢再多追问半句,乖乖地默默退到一旁,恭送贾玌走出房门。
贾玌步伐沉稳有力,径直朝著府外走去。
府门外,一辆华丽的马车早已备好,车夫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见到贾玌现身,赶忙上前,恭敬地掀起车帘。
贾玌稳步登上马车,车帘隨之缓缓落下,马车缓缓启动,向著皇宫的方向驶去。
......
奉天殿外,一眾文武大臣已陆续赶来,他们身著朝服,手持笏板,在殿外等候。
看到贾玌出现,大臣们既有些惊愕又带著几分揣测地望向他。
这位爷,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在朝会上了,除去上次那场大朝会之外,已然许久未曾露面。
往日里,朝堂上少了他的身影,虽偶有议论,却也渐渐习惯。今日他突然现身,著实让眾人颇感意外。
此时,天空中飘起了几缕薄雾,给这庄严的宫殿增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隨著一声悠长而洪亮的“鸣鞭——”,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这三声静鞭,响声清脆,迴荡在宫殿之间,宣告著朝会即將开始。
鸿臚寺卿站在殿前,高声唱道:
“排班——”
大臣们迅速整队,依照品级高低,文东武西,两两相对,排列整齐。紧接著,又是一声
“入朝——”
大臣们迈著整齐而庄重的步伐,鱼贯而入,步入奉天殿。
殿內,巨大的红烛燃烧著,將整个殿堂照得明亮而辉煌。
庆帝早已端坐在龙椅之上,身著明黄色的龙袍,头戴冕旒,神情威严。
待大臣们行完三跪九叩大礼后,鸿臚寺卿再次高声唱道:
“有事出班奏事,无事捲帘退朝!”
奉天殿內一下子安定下来,静謐得落针可闻。
见此情形,庆帝將目光缓缓转向户部尚书王宽,声音平稳却自有一股威严:
“王爱卿,近日事务繁多,户部那边情况如何?”
王宽一听,立刻明白皇上所指何事,当即恭敬地出班,先是整了整自己的朝服,然后双手持笏板举至胸前,躬身奏道:
“陛下,此前关乎山西八大商走私生铁以及各类火炮等重要物贩卖敌国谋取暴利而被抄家一事。
截至目前,所有財物统计工作已然完成,全部充入国库,共计白银五千六百万两。此款项虽数额巨大,但户部已妥善记录入帐册,绝无疏漏。”
这一番话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群臣顿时炸开了锅。
“竟有如此之多!这八大商平日里看著风光,没想到竟是这般胆大妄为!”
“这么多银子充入国库,今年许多民生工程和军备扩充倒是有了充足的资金。”
“哼,这等不法之徒就该严惩,只是不知后续还有何连锁反应。”
朝堂上嗡嗡的议论声不绝於耳,庆帝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著这一切,待议论声稍小一些,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次山西八大商竟敢走私生铁、火炮等重要物资贩卖敌国,妄图谋取暴利,其心可诛!
而这等恶行能持续如此之久,朝堂之中必然有与之勾结、为其庇护的官员。
朕在此明確昭告天下,凡是涉及此案的官员,不论职位高低,一律严惩不贷,通通抄家!
绝不姑息任何一个贪赃枉法、卖国求荣之人!”
庆帝目光如炬,扫视著朝堂上的每一位大臣,眼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决绝:
“朕登基以来,一心想要开创太平盛世,让我大庆百姓安居乐业。
可总有一些人,不顾国家大义,只图一己私利。国法尊严岂容践踏?朕绝不允许这等蛀虫继续侵蚀我大庆根基!”
“陛下圣明!”
有大臣率先反应过来,高呼出声。
紧接著,朝堂上一片附和之声:“陛下圣明!陛下圣明!”
庆帝微微抬手示意眾人起身,一眾文武大臣缓缓站起。
此时,朝堂之內再度恢復安静,只余轻微的呼吸声。
过了片刻,依旧无人再出声奏事!
本来一些早已跃跃欲试、蓄势待发准备弹劾官员的御史言官,此刻也被这奇怪的气氛给震慑住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拽住,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他们纷纷將目光投向自己的直属上司,试图从对方那里得到些许指示。
然而,在彼此短暂的对视中,他们却隱隱觉得,所有人的目光似乎都不自觉地望向一个方向。
那是一道身影,一道可以持剑上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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