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帝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时,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高安匆匆入内,面色凝重,附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啪”的一声,朱笔落在奏折上,洇开一团刺目的红。
乾元帝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真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高安躬着身子,“永王殿下在姚府寿宴上当众怒斥姚家外戚干政,并宣称宁可远赴藩地,也绝不娶姚慧儿。还……还说自己早有心上人,因姚家想与之联姻,便屡次派人刺杀那女子。”
殿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烛火摇曳,将皇帝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许久,乾元帝才低声问:“你说,朕……是否把他逼得太紧了?”
高安身子躬得更低,不敢应声。
这问题,不是他能答的。
又过了半晌,乾元帝才道:“去查查。那丫头……是否真遭人刺杀?”
“是。”高安应声退下。
御书房内重归寂静。乾元帝独坐龙椅之上,望着案上那摊刺目的朱红,久久未动。
他那最小的儿子,自幼聪慧却性子疏狂,本以为自去年那一闹,如今已是稳重的,却不想——
骨子里的疯劲,半分未减。
皇后宫内。
“小孽畜!”
姚皇后死死扭着手中帕子,几乎把牙龈咬碎,“竟为了一个女人,连舅家都不要了!本宫留你何用?!”
帕子被生生撕裂,发出刺耳的响声。
身旁徐嬷嬷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去,”皇后声音冰冷,“传本宫的话给大哥,让他不必再顾念什么舅甥之情。既然那小畜生不识抬举,便让他知道,没有姚家,他什么都不是!”
徐嬷嬷躬身应是,匆匆退下。
殿内只剩皇后一人。她走到窗前,望着永王府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纪怀廉,本宫早该在你出生时,便该掐死你!
东宫。
太子脸罩寒霜,手中茶盏被他生生捏出一道裂痕。
“好一个永王。”他冷笑,“为了个女人,连姚家都要掀了,这是……要跟本宫撕破脸了?”
幕僚躬身道:“殿下,永王既与姚家闹翻,便失了最大倚仗。日后……”
“日后?”太子打断他,“你以为他是傻子?他敢这么做,必有后手。”
他放下茶盏,眼中寒光闪烁:“去盯紧永王府,本王倒要看看,他接下来要唱哪出戏。”
“是。”
永王府,竹心斋。
夜色已深,青罗与纪怀廉回到内室时,已是戌时末。
两人尚未用晚膳,海棠命小厨房煮了清粥和几样小菜送来。但青罗只勉强喝了两口粥,便又吐了出来。
“还是不舒服?”纪怀廉皱眉,轻轻拍着她的背。
青罗摆摆手,脸色有些苍白:“无妨,许是还没恢复,今日又有些累。”
两人心情烦闷,也未多谈,纪怀廉也只吃了一小碗清粥让人撤了,简单梳洗后便歇下。
床帐内,纪怀廉将她拥入怀中,低低问道:“你今日可还会腹痛?”
青罗倚在他怀里,摇了摇头:“不会了。倒是你……”她抬起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他,“你可受得住?”
纪怀廉轻叹一声,将她搂得更紧:“我无妨!你这几日本就不适,还要费尽心力筹谋……”
青罗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我很开心,王爷。”
“开心?”
“嗯。”她声音很轻,“你今日,是全京城最闪耀的那颗星辰。”
她其实很想说:你是这条街最亮的仔,奥斯卡欠你一个小金人。
但这话……他听不懂。
纪怀廉怔了怔,随即低笑起来。笑声震动胸腔,传到她耳中,酥酥麻麻的。
“你笑什么?”青罗问。
纪怀廉停下笑,将脸轻轻蹭着她的脸,声音温柔:“你一直……都是我心里最闪耀的那颗星辰。”
青罗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人……又把天聊进了死胡同。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怎么都接不上,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相拥而眠,谁也没再说话。
寅时初刻,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京城的宁静。
“来人啊!王爷——王爷中毒了!”
青罗的声音带着惊恐的哭腔,从竹心斋内传出,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紧接着,整个永王府乱作一团。脚步声、惊呼声、哭喊声混杂在一起,灯笼火把纷纷亮起,将王府照得如同白昼。
竹心斋内,纪怀廉面色青紫地躺在床上,嘴唇乌黑,气息微弱。
青罗跪在床边,死死抓着他的手,眼泪簌簌而下:“王爷……王爷你醒醒……来人啊……快去请太医!”
“已经派人进宫了!”星三沉声道,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
青罗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声音却异常清晰:“去!去报官!就说永王在府中……遭人毒害,请京兆尹速来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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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刻钟,永王在府中被毒杀的消息便传遍了半个京城。
宫内,乾元帝被急报惊醒,当即命太医院院判带着两名御医火速赶往永王府。
乾元帝面色阴沉,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对李德全道:“去,你带上朕的旨意,亲自去一趟永王府,看看情况。”
“是。”
皇后宫中,姚皇后听到消息时,坐在床上脸色明灭不定。
“他……他还真敢……”她喃喃道,脸色忽又惨白,随即转为铁青,“是谁!是谁动的手?!”
徐嬷嬷战战兢兢:“娘娘,不是您……”
“本宫疯了才会在这时候动他!”皇后咬牙切齿,“去查!给本宫查清楚!”
东宫,太子披衣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中毒?是谁下的手?”
幕僚低声道:“殿下,会不会是……姚家?”
太子眉头紧皱:“舅舅不会这么蠢。这个时候动手,等于告诉天下人是姚家干的。”
“那……”
“派人去永王府探查。”太子沉声道。
永王府内,灯火通明。
京兆尹段岩鹤带着衙役匆匆赶到时,太医院院判林济春已经在为纪怀廉诊治。
“是钩吻之毒!”林院判面色凝重,“好在剂量不大,王爷又及时吐出大半,性命暂时无虞。但这毒已伤及肺腑,需静养数月方能恢复。”
青罗跪在床边,紧紧握着纪怀廉的手,泪水无声滑落。
段岩鹤环视屋内:“林娘子,王爷今夜食用了何物?”
青罗抬起头,眼中满是凄凉:“王爷从姚府回来后,便只吃了小厨房送来的清粥和小菜。只经了海棠的手。”
“海棠?”
“是皇后娘娘赐下,来教养奴婢的姑姑,一直在奴婢这院中。”青罗的声音颤抖,“段大人,王爷今日在姚府当众拒婚,这才不过几个时辰,便……便遭此毒手!求大人……为王爷做主!”
段岩鹤眉头紧皱:“来人,将小厨房所有相关人等,以及宫女海棠,一并带来审问!”
“是!”
衙役们应声而去。不多时,小厨房的三个厨娘、两个帮厨,以及面色惨白的海棠,都被带到了前厅。
海棠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大人……奴婢冤枉……奴婢怎敢毒害王爷……”
段岩鹤沉声道:“本官问你,今夜王爷的膳食,可是你经手的?”
“是……是奴婢。”海棠颤声道,“但奴婢绝没有下毒!那粥和菜都是小厨房做的,奴婢只是端来……”
“中途可有人接触过这些膳食?”
海棠身子一僵,随即低下头:“没、没有……”
段岩鹤何等敏锐,立刻察觉不对:“说!到底有没有!”
“没有!”海棠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奴婢一人经手,绝无他人!”
段岩鹤盯着她看了片刻,冷笑一声:“带下去,严加审问!”
“是!”
海棠被拖走时,回头看了竹心斋方向一眼,眼中满是绝望。
竹心斋内的青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留了你这么久,终于派上了用场。
海棠不会招供的。
她是皇后的人,即使死,也不会供出皇后。
但这就够了——只要她死在狱中,一切就都说不清了。
青罗心下有些发紧,自己也开始把人命……当草芥了吗?
前厅审问还在继续时,李德全带着圣旨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王遭奸人毒害,朕心甚痛。着太医院全力救治,京兆府彻查此案。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德全收起圣旨,走到床边看了看纪怀廉,叹了口气,对青罗道:“林娘子,皇上命咱家来看看情况。王爷如何了?”
青罗躬身道:“回李公公,林太医说王爷性命暂时无虞,但需静养数月。”
李德全点点头,低声道:“皇上让咱家转告,让王爷好生养病,不必忧心朝中之事。”
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清楚——皇上暂时不会逼他了。
青罗心中一松,面上却依旧悲戚:“谢皇上隆恩。”
李德全又看了纪怀廉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他走后不久,一名衙役匆匆进来,在段岩鹤耳边低语了几句。
段岩鹤脸色骤变:“什么?找到了?”
“是。在姚府后巷发现了这个。”衙役递上一块腰牌。
段岩鹤接过一看,瞳孔骤然收缩——腰牌上赫然刻着“姚府”二字,背面则是一个“李”字。
正是姚府二管事李福的腰牌!
“还有,”衙役继续道,“巡夜的人,亥时三刻左右,看到三个人影从姚府不同方向出来,其中一人身形与李福相似,往永王府方向去了。”
段岩鹤握紧腰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线索直指姚府。
可姚家……真的会这么蠢吗?
他正犹豫间,又一名衙役匆匆跑来:“大人,不好了!宫女海棠在狱中……服毒自尽了!”
“什么?!”段岩鹤猛地站起。
“她口中有毒药……等狱卒发现时,已经……已经断气了。”
段岩鹤脸色铁青。
人死了,线索断了。
但那些物证,那些目击证言,都指向了姚府。
这案子……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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