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之乱的尘埃渐渐落定,“遗落之境”的波澜暂时被压制于朝堂核心的密议之中,帝国的航船似乎正驶向一段平稳的航道。
然而,另一股潜流,却随着时间推移,开始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悄然涌动——关乎国本,关乎未来帝国权柄交接的储君之议。
太子萧允翊,自被墨渊暗中下手,龙气受损之后,虽经沈清辞和太医署竭力救治调养,性命无虞,日常起居也与寻常少年无异,但一些深层次的影响,却难以完全消除。
东宫,演武场。
春日煦暖,萧允翊身着利落的骑射服,在武师傅的指导下,努力拉开一张制作精良、力道适中的小弓。他屏息凝神,瞄准不远处的箭靶,手指一松。
“嗖——”
箭矢离弦,力道却明显不足,飞行轨迹也有些飘忽,最终软绵绵地擦着箭靶边缘落下,连靶心都未能触及。
萧允翊放下弓,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知是用力还是羞赧,他轻轻喘了口气,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武师傅连忙上前,语气恭敬却难掩一丝惋惜:“殿下今日已比昨日进步许多,臂力尚需时日慢慢蕴养,切勿心急。”
萧允翊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到一旁,拿起布巾擦汗。他看着场中其他几位伴读的宗室子弟,他们虽也年幼,但开弓射箭已颇具力道,箭矢钉入靶子的声音沉闷有力。他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与此同时,文华殿内。
太子太傅,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翰林,正在讲解《尚书·尧典》。萧允翊端坐于书案后,神情专注,努力跟上太傅引经据典、剖析义理的节奏。然而,当太傅提出一个需要综合前后文、稍显深入的策论题目时,萧允翊的思维似乎便有些凝滞,回答虽也引用了经典,却总显得浮于表面,缺乏独到的见解和那种举一反三的灵气。
太傅捻着胡须,眼中闪过一丝忧色,口中却仍是勉励:“殿下根基扎实,假以时日,必能融会贯通。”
这些细微的变化,日积月累,自然逃不过朝中那些善于察言观色、心思各异的臣工们的眼睛。
这日大朝会,议完了几项关于漕运和边关互市的常规政务后,殿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随即,一位素以“耿直敢言”着称的御史大夫,手持玉笏,出班奏道:“陛下,臣有本奏。”
萧景琰端坐龙椅,淡淡道:“讲。”
御史大夫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陛下,太子殿下乃国之储贰,身系社稷安危。臣闻殿下自前番受惊抱恙,虽凤体康复,然于文武之道,进益似不如预期。臣斗胆进言,储君之教,关乎国本,是否应增派名儒宿将,加大教导力度,以期殿下早日堪当大任?”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完全是一片“为国担忧”的赤诚,挑不出任何错处。然而,潜台词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众多朝臣的心湖。太子“进益不如预期”,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只是无人敢轻易点破。
立刻便有几位太子詹事府的属官和与林婉儿家族有些渊源的旧臣出列附和,言辞恳切,无非是强调太子仁孝,只需加强教导,必能成器,隐隐有为太子地位稳固进言之意。
萧景琰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只是颔首道:“爱卿所言甚是。太子教导之事,朕与皇后一直挂心,自会斟酌。”
然而,这并未能平息暗流。数日后,在一次小范围的御前会议上,讨论完“遗落之境”手稿的研究进展后,一位深受萧景琰信任、掌管户部的老臣,在禀报完财政收支后,话锋微转,语气显得更加谨慎:“陛下,娘娘,如今海内初定,国库虽渐充盈,然未来用钱之处仍多。立储安国,亦是稳定人心、减少内耗之要务。皇后娘娘贤德,已诞下嫡子,天资聪颖,龙章凤姿……臣以为,或可……早定国本,以安天下之心。”
他没有明说废立,但“早定国本”四字,结合当前形势,其指向性已不言而喻——既然太子萧允翊可能难当大任,而中宫已有嫡出皇子,为何不顺势而为?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位核心重臣,包括墨云舟在内,神色都变得微妙起来。有人垂眸不语,有人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也有人眉头微蹙,显然认为此事操之过急。
萧景琰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直安静旁听的沈清辞身上,缓声道:“皇后以为如何?”
沈清辞今日穿着一袭淡紫色的常服,气质温婉沉静。她迎着众人的目光,声音平和却清晰:“陛下,储君乃国之大器,关乎江山永固,非比寻常家事。允翊虽非臣妾亲生,然既立为太子,便是陛下之子,亦是臣妾之子。其身体受损,乃奸人所害,非其自身之过。如今他年纪尚幼,未来成长犹未可知,岂可因一时之困,便轻言更易?此非仁君所为,亦非国家之福。臣妾以为,当下首要之事,乃是倾尽全力,为允翊调养身体,延请名师,悉心教导,助其成长。至于其他……非现阶段所宜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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