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海风带着凛冽的咸腥,穿透厚厚的棉衣,直往骨头缝里钻。渤海湾畔,巨大的干船坞像钢铁巨兽匍匐在海岸线上,龙门吊高耸入铅灰色的天空,缆绳在寒风中呜呜作响。这里是北方船舶工业的心脏地带,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冰冷海水的混合气息。
巨大的联合会议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另一种无形的寒意。长条会议桌两侧,泾渭分明地坐着两拨人。一边是北方船舶重工集团的代表,领头的张总工头发花白,面容刚毅如船首的破冰钢,手指关节粗大,指缝里似乎还嵌着洗不掉的机油黑。他身后几位,气质也多是沉稳、厚重,带着重工业特有的扎实感。另一边,则是南方远洋船舶工业集团的团队,领头的林总经理西装革履,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透着精于计算与市场开拓的敏锐。他身后的几位年轻些,举止间带着南方企业特有的活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争论已经持续了一个上午,焦点始终围绕着合并后新集团的核心技术路线、资源分配,尤其是那项被誉为“深蓝之眼”的第四代超静音潜艇推进系统——核心技术团队的主导权归属。双方寸土不让,言辞虽然克制,但眼神的碰撞、敲击桌面的指节、微微前倾的身体,无不泄露着激烈的角力。
“……‘深蓝之眼’项目,从理论预研到原型机验证,核心团队和主要实验数据都在我南方所!北方所只是后期参与了部分壳体材料适配!主导权归属,不言而喻!” 南方集团一位年轻的副总工程师声音有些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哼!” 北方集团的张总工冷哼一声,厚重的鼻音在会议室回荡,“没有我们北方厂几十年积累下来的深海合金冶炼和极端压力环境测试平台,你们那些实验室里的‘金娃娃’,能变成扛得住大洋深处压力的真家伙?核心技术?图纸和数据是死的!把它变成能在海底潜行的国之重器,靠的是实打实的工艺、是千锤百炼的工人!这才是核心中的核心!”
“张老,时代不同了!现代船舶工业,尤其是尖端领域,设计和智能控制才是灵魂!工艺当然重要,但……” 林总经理试图缓和,但语气依然强硬。
“灵魂?没有筋骨皮肉,灵魂往哪里安放?” 张总工寸步不让,会议室里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度。
就在这时,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被无声地推开。一股室外的寒气裹挟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没有前呼后拥,只有一位秘书安静地跟在侧后方。
是李玄策。
他穿着深灰色的羊绒大衣,肩头还落着几片未来得及掸去的雪花,面容比窗外的天色更显沉静。他步履从容,径直走向会议桌空着的主位。没有寒暄,甚至没有环视全场,只是轻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动作自然得仿佛他只是暂时离开了一会儿。
然而,就在他落座的瞬间,会议室里所有嘈杂的争论、紧绷的对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按下了暂停键。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暖气管道低沉的嗡鸣。
张总工紧绷的肩膀微微松了一下,林总经理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复杂地投向主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无声地聚焦在那个刚刚落座的身影上。他像一块投入沸水中的冰,瞬间镇住了翻腾的气泡。
李玄策解开了大衣最上面的一颗纽扣,露出里面熨帖的深色中山装领口。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位负责人,那目光并不锐利,却深邃得仿佛能穿透表象,看到每个人心底最深处关于家国重器的执着与忧虑。
“都坐吧。”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站在风口,更要沉住气。船,不是靠争论就能驶向深海的。”
他微微抬手,示意秘书将一份薄薄的文件夹放在面前。他没有立刻翻开,只是将手掌轻轻覆在上面,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文件夹的硬质封皮。
“诸位争论的焦点,我已知晓。‘深蓝之眼’,国之利器,不容有失,更不容内耗。” 他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像深海涌动的暗流,蕴含着力量,“合,是为了更强,为了能造出真正劈波斩浪、守护万里海疆的国之重器。这一点,我想在座的每一位,都深植于心。”
他的目光落在会议桌中央那个巨大的、比例精确的船坞和新型潜艇模型上。模型线条流畅,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象征着工业力量的极致美感。
“造船业,是国家挺立于世的脊梁。” 李玄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过去的荣光,是无数前辈在惊涛骇浪中一锤一锤敲打出来的。今天,我们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面对的是更加诡谲的暗流和更辽阔的深蓝。合并,不是简单的加法,更不是为了争一个‘最大’的虚名。”
他顿了顿,目光从模型上移开,再次扫过南北双方的代表,那目光仿佛带着重量,让被注视者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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