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钟声余韵仿佛还未散尽，京城的空气里还残留着爆竹硝烟淡淡的硫磺味和一丝节日慵懒的暖意。然而，2011年的第一个工作日，却像一盆彻骨的冰水，兜头浇在了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国安部地下一层，战略物资监控中心。巨大的环形屏幕上，平日如同温顺河流般流淌的数据曲线，此刻却化作了狰狞咆哮的恶龙。占据主屏幕中央的，是代表沪市综合指数的粗壮红线。它没有如新年祈愿般昂扬向上，而是像一根被无形巨斧劈断的脊梁，一路向下疯狂俯冲，断崖式的暴跌！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数值刷新：-3.5%， -4.1%， -4.8%……最终，那抹刺目的红色定格在一个令人窒息的数字：-5.3%。

屏幕的红光映在李玄策的脸上，将他冷峻的轮廓勾勒得如同刀削斧凿。他穿着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罩着部里常见的藏青色夹克，站在环形控制台中央，身姿挺拔如松，唯有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倒映着屏幕上血海般的翻腾。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发出的低沉嗡鸣，如同不祥的叹息。

“李部，国际期货市场，稀土价格……” 一个年轻的分析员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旁边一块稍小的屏幕瞬间被切换，上面代表几种关键稀土金属价格的曲线，如同被点燃的火箭，以近乎垂直的角度，疯狂地向上蹿升！氧化镨钕 38%，氧化铽 42%，氧化镝 47%……鲜红的百分比数字如同燃烧的火焰，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

“外媒头条。” 李玄策的声音低沉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另一块屏幕上，瞬间弹出密密麻麻的新闻标题窗口，如同嗜血的蝙蝠群扑面而来：

“‘工业黄金’变‘战略匕首’？中国稀土政策引发全球震荡！”

“独家：某国智库报告称稀土或成‘新石油武器’！”

“突发！某国商务部宣布：即日起对华禁运高精度五轴联动数控机床及相关核心技术！”

“工业黄金”、“战略匕首”、“石油武器”、“禁运”……一个个冰冷的词汇，在红光的映衬下，如同淬毒的匕首，扎向这个新年伊始的清晨。监控中心里，落针可闻，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这不仅仅是一场金融市场的风暴，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宣言，直指这个国家赖以发展的工业命脉和科技咽喉。

就在这时，厚重的防弹门无声滑开。方清墨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毛大衣，围巾松垮地搭在颈间，手里提着一个印着青花图案的保温饭盒，显然是刚从寒冷的室外进来，发梢还沾着一点未化的寒霜。她身上带着中科院实验室特有的、淡淡的消毒水和精密仪器冷却剂的味道，与这紧张压抑的监控中心氛围格格不入。她一眼就看到了环形屏幕中央那令人窒息的血红，脚步微微一顿，清澈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凝重。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穿过忙碌而压抑的人群，走到李玄策身边。将手中那个还带着室外寒气的保温饭盒轻轻塞进他微凉的手中。饭盒沉甸甸的，传递着温热的触感。

“妈让送来的，三鲜馅儿，趁热。” 她的声音很轻，像初春融化的溪水，在这冰冷的数字风暴中心流淌。她微微侧头，目光掠过丈夫紧盯着屏幕的侧脸，那专注而凝重的神情，让她心底某个角落被轻轻触动。

“玄策，” 她的声音更轻了些，带着一种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回忆与慰藉，“记得吗？1998年，南方发大水。咱们所那个新建的精密材料分析实验室，就在江堤边上。洪水半夜冲垮了临时围堰，水一下子灌进来，齐腰深。”

李玄策的目光终于从屏幕上那血红的曲线和刺眼的新闻标题上移开，转向妻子。方清墨的眼神温润而坚定，仿佛穿越了时光的烟尘：“那时候，所里刚进口的那台价值几百万的激光光谱分析仪，就在那间实验室里。你二话不说，蹚着混浊冰冷的洪水就冲进去了。水那么急，那么冷，你就那么死死抱着那台冰冷的机器，在齐腰的水里站了一整夜，直到天亮水退了……”

她没说后面的话，但李玄策清晰地记得。冰冷的洪水刺骨，腿脚早已麻木，怀里那台关乎重要军工材料研发进度的仪器，是他唯一的支撑点。支撑他的，是绝不能让它被水泡毁的信念。那一夜，漫长如年。

方清墨温热的指尖，轻轻拂过李玄策紧握着饭盒、指节有些发白的手背：“那时候，守住的是一台看得见的机器。今天……” 她的目光转向那占据半壁江山的屏幕，看向那代表西疆广袤大地、此刻正有几个光点急促闪烁的稀土矿分布图，“你要守住的，是比三峡大坝更无形的东西。它散落在戈壁滩上，埋在地底深处，却关乎着千万台机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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