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彻底深了。
浓稠如墨,仿佛要将一切光明与声息都吞噬殆尽。
石家老宅,后院。
那棵见证了数代人悲欢离合的虬劲老槐树,在夜风的吹拂下,枝叶发出沙沙的低语。
像是在诉说,又像是在叹息,百年来不曾断绝的沧桑与秘辛。
老槐树下,一盏孤灯。
昏黄的光晕在夜色中摇曳,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石老头佝偻着背。
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瘦长,孤寂,仿佛承载了整个家族的重量。
他一遍,又一遍,用一块粗布,极其缓慢地擦拭着供桌上那柄断刀。
刀身早已锈迹斑驳,失去了昔日的锋锐与寒光。
却依旧透着一股沉凝如山岳,厚重如黑铁的气息。
刀身上,“保家卫国”
四个刻字,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模糊不清。
却又像浸染了岁月也无法磨灭的暗红血色,触目惊心,压得人喘不过气。
石云的身影,如同一道不请自来的夜游幽魂,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院的月洞门旁。
他没有立刻踏入。
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祖父那在灯火中显得格外单薄的背影。
那背影,在萧瑟的夜风中,仿佛随时都会被无形的重担压垮。
“咳……咳咳……”
仿佛感应到了孙儿的到来,又或许是积郁在胸的沉痛无法抑制。
石老头放下手中的棉布,发出一阵撕心裂肺般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
他缓缓转过身。
那双本就浑浊的老眼,在昏黄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深邃,幽暗。
仿佛藏着无尽的往事,化不开的忧愁,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惧。
“云娃,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石老头的声音,带着一丝风箱般破旧的沙哑,以及深入骨髓的疲惫。
像是一根常年紧绷,如今已濒临断裂的弦。
石云沉默着,一步一步,沉稳地走了过去。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那柄冰冷、残缺的断刀上,锐利如鹰隼。
随即,又缓缓转向祖父那张布满了岁月沟壑,写满了风霜刀剑的脸。
“爷爷。”
石云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丝毫波澜。
“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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