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进窗棂时,顾承砚仍坐在书桌前。
他拇指腹抵着那张泛黄纸片的边缘,自昨夜起已来回摩挲了十七次。
纸页因年代久远泛着茶褐,小楷字迹却依旧清劲——“真正的织心网,从来不在机器里”。
第七次触到某处时,指腹突然顿住:纸边有极细的褶皱,像是被反复折叠后压进布料夹层留下的痕迹。
“若雪。”他抬眼唤人,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震颤,“陈阿婆临终前给你的那方旧绣帕,可还收着?”
苏若雪正在廊下晒被烟火熏过的账本,闻言指尖一松,半摞纸页“哗啦”散在青石板上。
她顾不得捡,提裙奔进书房时,鬓边珠花撞得叮铃响:“在妆匣最底层,用蓝布裹着的。”
绣帕取来时还带着樟木香。
顾承砚展开那方月白缎子,逆光一照,帕角暗纹突然活了——细密的金线绣着经纬交错的点阵,与他藏在暗格里的《守脉日志》中“织语·人传谱”图示分毫不差。
苏若雪的指尖轻轻抚过金线,眼尾渐渐泛红:“阿娘总说,这帕子是她嫁入苏家时,外婆塞在妆奁里的。小时候我总见她用这帕子包账本,或者垫在茶盏下……”她声音突然哽住,“前日整理旧物,我还闻见帕子上有阿娘常用的沉水香。”
顾承砚将绣帕递到她面前:“试试你阿娘教过的叠法。她说过‘三折为安,四折为信’,五折呢?”
苏若雪吸了吸鼻子,接过帕子。
她的手指因回忆而微颤,第一折对叠时,像极了幼时伏在母亲膝头学活计的模样;第二折压角,窗棂漏下的光正好落在她腕间银镯上,晃得人眼花;第三折、第四折……当第五次对角相叠时,帕心突然浮出一行褪色小字,像是用茶汁写就的:“丝不言,手代口;灯未灭,影成行。”
“是阿娘的墨。”苏若雪捧着帕子的手直抖,“她教我叠帕送茶时说,五折……是唤我回来。”
顾承砚的指节抵着桌沿,指背绷得发白。
他盯着那行小字,喉结动了动:“这不是密码——是启动令。”他突然握住苏若雪的手,掌心滚烫,“若雪,你阿娘把‘织心网’织进了我们的日常里。机器会炸,电闸会断,但茶要煮、帕要叠、绸子要送——这些活计断不了,网就断不了。”
当日下午,顾苏织坊后厅的门闩扣得死紧。
二十来个染坊老匠、织机师傅围坐在长条凳上,看顾承砚将一方叠成五折的帕子覆在桑皮纸封装的出货单上:“从今日起,每趟出货单都用这帕子压着。”他又指了指墙角的铜壶,“每日午时煮茶,倒茶时手腕轻旋三圈再递杯——记着,要自然,像给自家爷叔奉茶那样自然。”
最年长的周染匠捻着花白胡须:“少东,这是……”
“这是新规矩。”顾承砚扫过众人疑惑的脸,目光落在最末座的老织工身上,“王伯,上月你孙子周岁,你儿媳给你奉茶时是不是旋了三圈?”
王伯愣了愣,点头:“是,说是什么‘三旋福满杯’的讲究。”
“对。”顾承砚笑了,“往后这些讲究,就是咱们织坊的规矩。”他转向苏若雪,“若雪,明日起你亲自折帕。”
苏若雪应了,指尖轻轻抚过帕上暗纹。
她抬头时,正撞进顾承砚眼底的灼光——那是昨夜爆炸后,在废墟里拾算盘时没有的光,亮得像是要烧穿阴云。
散会时已近黄昏。
青鸟跟着顾承砚走到后巷,压低声音:“少东,那些动作……”
“是接头暗语。”顾承砚踢开脚边的碎砖,“叠五折帕子,是给线人发信;倒茶旋三圈,是确认安全。机器能炸,人心里的规矩炸不了。”他望向渐沉的夕阳,“你明日去码头,告诉赵五的徒弟,往后接货时,先摸车把三下——就像他师父当年教的那样。”
青鸟的手指在腰间枪柄上敲了敲,目光陡然锐利:“明白。”
第三日清晨,天刚擦亮。
北栈码头的晨雾里,一个穿粗布短打的车夫正往板车上装绸布。
他弯腰捆绳时,袖口滑开,露出腕间一道旧疤——那是三年前替顾家挡刀留下的。
远处巡捕房的旗子被风卷得猎猎作响,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手在车把上轻敲三下,拉着板车往码头深处走去。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里,飘来几句模糊的哼调。
是《茉莉花》的调子,却比寻常多了三个转音。
第三日卯时三刻,北栈码头的晨雾还未散尽。
车夫老周的板车刚拐过第三根桅杆,后颈就泛起凉意——两个穿黑制服的巡捕正倚着铁栏杆,其中一个摸着腰间警棍,目光像刀尖似的扎在他车上的绸布捆上。
老周的手在车把上微微发颤。
三天前顾少东交代的“摸车把三下”他记牢靠了,可此刻巡捕的皮靴声已经碾着青石板逼过来。
他喉结动了动,弯腰去捆松脱的绳结,袖口滑到肘弯,露出那道旧疤——那是四年前替顾家挡日本浪人刀子时留下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请大家收藏:()开局上海滩:我以商道破危局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