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时衍抱着沈星辞的手臂突然绷紧——怀里人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喉间滚出极轻的咳嗽，混着血沫的气音喷在他颈窝，烫得惊人。

星辞？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腹颤着探向沈星辞的鼻息，那缕微弱的气流拂过皮肤时，他几乎要笑出声来，眼眶却烫得发疼，醒了？别装死吓我……

沈星辞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里的荣时衍糊成团晃动的黑影，只有左眉骨那道疤清晰得扎眼。

哭什么……

他扯了扯嘴角，血沫顺着唇角往下淌，滴在荣时衍黑色衬衫上，洇开一片，我还没……看你赢。

话音刚落，仓库深处突然传来闷响。

荣时衍猛地回头，正撞见三当家被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按在地上，老陈早已瘫在集装箱旁没了声息，额头上的弹孔还冒着青烟。

荣先生，来晚了。

为首的男人摘下单反相机，镜头上还沾着点灰尘，码头的账册和人证都齐了，三当家插翅难飞。

荣时衍压根没理，只低头用鼻尖蹭沈星辞冷汗涔涔的额头，把那些混着血的眼泪全吻掉：你看，赢了。

他把耳朵贴得极近，几乎要钻进对方喉咙，再说句好听的，就一句——比如老公真棒

沈星辞的指尖动了动，像是想挠他下巴，最终却脱力地垂落。

荣时衍慌忙把自己的手塞过去，让他攥住那截红绳，绳结上的血痂蹭在他手背上，像枚洗不掉的印章。

红绳……

沈星辞的气音轻得快被海风卷走，别弄丢了……

荣时衍的眼泪终于砸下来，砸在沈星辞苍白的脸上：不丢，这辈子都不丢。

他用牙齿咬开自己衬衫第二颗纽扣，把红绳缠上去打了个死结，这样就掉不了了。

————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时，沈星辞攥着红绳的手彻底凉透了。

荣时衍抱着人不肯撒手，任由医护人员把针头扎进他胳膊抽血，目光死死盯着沈星辞胸口那片暗红——那里的红绳早被血浸透。

抢救室外的红灯亮了三个小时。

荣时衍靠在墙上，左肩的纱布又洇开暗红，和胸口沾着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他手里攥着那截从沈星辞腕间滑落的红绳，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血痂，直到把皮肤磨破，血珠滴在绳结上，和沈星辞的血融成一团深褐。

荣先生，助理捧着个证物袋过来，声音发颤，查到了……沈先生他不只是画家，其实和欧洲那边的画廊有深度合作，那些画……

我知道。

荣时衍打断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朽木，左眉骨的疤在惨白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的画在黑市能换等额的军火——我没失忆时，正盯着他那些画廊呢。

助理惊得手里的文件散了一地：您怎么……

他握画笔的姿势看着随性，实则每笔都在算构图比例，跟算交易分成一个路数。

荣时衍忽然笑了，眼底却空得吓人，他说打架厉害，是因为跟画商谈崩了总得动手抢画。

他画码头画得那么熟，是因为仓库的采光最适合写生。

他早就知道了，每次看到码头那幅画，都有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

从沈星辞第一次对着码头夜景画红绳开始，从他笑着说老公说什么都对开始，从他扑过来挡子弹的瞬间开始——所有破绽都摆在眼前，他却故意装傻，乐得陪他演这场夫妻戏。

抢救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出来摘口罩时，荣时衍已经把红绳缠在了自己腕上，一圈圈缠得极紧，绳结勒进皮肉，留下深深的红痕。

他走进病房时，沈星辞安静地躺着，左胸口放着支钴蓝颜料——护士从他口袋里找到的，颜料管上还沾着荣时衍衬衫的黑纤维。

荣时衍坐在床边，把自己那件高定黑衬衫脱下来盖在沈星辞身上，松木香漫开来，像每个清晨他赖在画室不肯走时闻到的味道。

你说过，穿我的衣服最好看。

他的指尖划过沈星辞苍白的脸颊，把一缕乱发别到耳后，现在穿着走，别冻着——到了那边，没人给你暖手了。

他俯身，在沈星辞腕间的红痕上轻轻吻了下，那里还留着绳结的印记。

这场戏，你演得真差。

荣时衍的声音很轻，像怕吵到他假寐，明明是你把我吃得死死的，偏要装成被我护着的样子——傻不傻？

窗外的海风卷着咸腥味涌进来，吹动了沈星辞额前的碎发。

荣时衍忽然发现，他左锁骨下方有颗极小的朱砂痣——和自己锁骨上那颗，一模一样。

十年前那个午后，他把红绳塞进邻家小孩手里时，那孩子摔在石阶上，锁骨磕出片红，后来就长成了痣。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被命运拴住了。

荣时衍的肩膀突然垮了，像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他趴在沈星辞身上，肩膀剧烈地颤抖，压抑了太久的哭声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混着松木香和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旷的病房里撞出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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