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霜承认自己曾浅显的心动过，没获取前世记忆时，她心智未开，悲喜过于浅薄，她如雏鸟般依赖着这个突然来到她世界的人。
等到洛无霜开始修炼，和江渺有了泾渭分明的交易。她站在另一个不同的角度，便觉得自己之前的依恋很好笑，那不是男女之情，不过是求生本能罢了。
但后来她又动摇了，江渺在近乎两年的时间带她踏遍了月落大陆，险地、秘地他们都去过。
青年并未对她的历练稍加插手，他对她的实力看得很透彻，安排的妖兽都刚好卡在她的极限。洛无霜每次都是浴血奋战，突破极限进入下一个境界，慢慢的，生死相斗对她来说就像吃饭喝水简单。
她偶尔会想过若是她不幸失手，江渺会出手救她吗？
洛无霜没能得出这个答案，因为她从未失手过，而江渺早在开始前就算好了影响她实力的一切因素，连心态也包括在内。
这个人为她铺好了一切的路，他只需要她拔剑。
同行历练，她不需要考虑出行的准备、宝物消息从何而来和续航问题，洛无霜只需要战斗，疯狂的战斗，以此提升自己的实力。
洛无霜厌恶被安排，但一日她浑身血淋淋的结束战斗，带着满身疲倦回去，于月色下她看见江渺拨弄着火焰，她嗅到了一丝烤肉的香味，忽然的，洛无霜就动摇了。
江渺的手艺很好，她吃过很多次，在有寒月的夜晚，或者是没有明月只有星子的夜晚。
洛无霜搞不清楚为什么她就莫名其妙表白了，明明她心理年龄很成熟，也过了莽撞的时期了。
只是一场寻常闲聊，而她鬼使神差告知了自己心慕于他的事实。
彼时青年抬眸轻描淡写看了她一眼，他问她，“原因呢？”
洛无霜说不出来，她第一次觉得羞赧，低下了头装聋作哑。
除了羞赧，她其实还有些难堪。
她的指节因握的太紧而泛起白，低着头不去看他，只是紧紧盯着那片凹凸不平的草皮。
直到一只略显苍白的手伸到她面前，洛无霜怔怔抬头看着他，江渺的黑眸仍然平和淡漠，倒映着她的身影。
“你钦慕我，有多少是弱者慕强的心理？”
人性本慕强。
月色下的青年轻笑道:“洛无霜，你不能把对自己的期待和渴望投射到别人身上，还把它错认为情爱。”
他指尖轻动，丝丝缕缕的冰蓝蔓延，凝成一阶又一阶通向高天的冰梯。
江渺站在她的身侧，苍白的手指虚虚扶着她的手腕，既像引导，又像静默的旁观者。他没有动，直到洛无霜走上这条他铺就的天路。
“攀爬一座高山，你喜欢的是登上山顶的自己，是在顶峰看到的日月星空、山川河流，而不是先你一步的求道者。”
该怎么形容洛无霜登顶时的震撼？
山川如龙脊蜿蜒，河流似银带缠绕，人间灯火在夜色中明灭不定，和天上的星子交相辉映，远处云海翻涌，生命渺小如尘埃。
她站在最高处，能清楚的感受到风从四面八方来，带着草木的清香、泥土的湿润，头顶明月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得。
星河流转，万千生灵，尽在她眼中。
在这个无名的夜晚，在她仓促而又浅薄的告白后，江渺凝出了如天路般的阶梯，尽头没于云端。
他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走上了万丈高空，让她站在月落的最高处看到了世界。
月亮映在他们身后，江渺的眉眼依旧淡漠，手指微凉，却让洛无霜察觉到了说不出口的温柔和耐心。
“洛无霜，一个人对比天地太渺小了，你拿着有限的情爱，应当先看过自己，再看过天地。”
“最后，才是他人。”
那是刻骨铭心的一晚，洛无霜永远都没办法忘记。
这个人让她提前揽尽了山顶的风光，并告诉她，你爱的当是站在这里的自己，其次，该是世间万物。
如今，洛无霜玄皇九阶了，全属性玄力即使有混沌体加成，进阶也比别人慢上几倍。但从毫无修为的人到一步踏入玄尊境，她只花了两年。
这已经不是妖孽天才了，若是被他人知道觉得那所谓的古神恐怕都不过如此。
但洛无霜知道这该是水到渠成，江渺砸在她身上的资源难以计数，他带她行遍月落，她境界不够的地方他就会独自前往，把最终的宝物风轻云淡交给她。
他教她与月落完全不同的功法，把所有东西都细细掰开说给她，有问必答，不厌其烦。
登冰梯那夜过后，洛无霜本就没有问题的心境更是变得完美无瑕，她破镜时甚至不会引动雷劫。
资源、功法、心境，她通通都不缺，又凭什么做不到两年破玄尊？
洛无霜腰系长剑，她走到烟尘滚滚的源头，看见了这位孤僻又冷漠的武技老师。
“老师，上次你演示了剑招，它叫什么？下一式呢？”
盘坐在碎石堆调息的人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起伏，“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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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学会了。”洛无霜肯定道，尽管她只看了对方演示的一遍。
沐辰面无表情看着她，提剑站起身，一点寒芒瞬息来到洛无霜面门，几乎是同一时刻她就拔出了剑，用出来那招剑式反攻向他。
一场即兴而起的考验很快就停了下来，沐辰的眼中难得流露出一丝讶然，“你很不错。”
“你能教我下一式吗？”
出乎意料的是，他摇了摇头。
“你不适合这套剑法，我教给你的是...”沐辰皱起眉，他似乎在寻找一点模糊的记忆告诉她，“...是一个被改过的剑法。”
“是我疏忽，和它太熟悉，就下意识使了出来，没想到你竟真的学会了。”
洛无霜并未流露出失望，她凝眸问他，“你还记得...是谁改了它吗？”
那日她对剑招惊鸿一瞥，硬生生从里面看出了江渺的影子，学剑是借口，她想通过别人去寻找一些江渺的旧往。
洛无霜对江渺有着难以抑制的好奇心，她渴望了解他的一切。
沐辰和江渺是旧识，她无比肯定。而他们不是仇敌，不管是江渺谈起他时不着痕迹的回避，还是他看见江渺时骤生的情绪都可以证明。
在洛无霜的眼睛中，她能清晰的看到对方身上丝丝缕缕缠绕的黑雾，与江渺如出一辙。
一缕白光自她指尖探出，悄无声息笼罩在他身上，突破到五层的圣女血脉足以净化世间大多的污浊了。
仅仅是一次试探罢了，不会逾矩的。
话音刚落，四周一片寂静，沐辰突兀的抬起手扶住额头，凌厉的杀意从身上溢出，气浪爆开，他周身的碎石再次碎开，彻底成了粉末。
沐辰骤然睁开眼睛，洛无霜眸中带着一丝丝隐晦的期待，但青年摩挲着剑柄，他的回答还是没变。
“不知道。”
话毕，他收起剑便离开了，独留洛无霜在原地皱起了眉。
“回来了？”
结束授课的江渺迎头就碰上了苏禾，她身后还跟着两位老师，一位看着她两眼发光，一位脸色有些难看。
江渺扫一眼便点点头，权当打招呼，转身就消失不见了。
“目中无人。”脸色不好的老师冷哼一声。
她旁边的人顿时道，“偏颇之词。”
苏禾对此见怪不怪，细说起来，这届的特邀老师都很有个性。
凤主张扬强势，时常布置考验来代替授课；槐深喜怒无常，平等看不起每一个炼药基础稀烂的学生；沐辰沉默寡言，他从来都只教一遍，而且极少开口。
而墨无涯很难叫人形容，疏狂和淡漠两副面孔在他身上切换，俗事在他眼中好似还比不过一株草，谁都不在乎。他的风评也最两极分化，仰慕他的人痴狂如信徒，厌恶他的人觉得他做什么都不怀好意，处处都是挑衅。
总之，这两种态度不仅分布在中州学院的学子上，很多老师也是如此，极其极端。
江渺其实知道，但她很忙，忙到无暇控制这些两极分化的舆论。
洛无霜的资源是她一手找出来的，为了更契合她的境界，逼出潜能，江渺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危险过高不适合的她亲自解决再把东西给洛无霜，适合的她就会提前探几次，确定没问题。
偶尔她来授场课权当放松，要么被沈淮拉走试药，要么面对苏眠凤日益尖锐的试探。
随着实力慢慢解封，江渺已经看出苏眠凤出了问题，她有些关于夺舍的猜测，但更具体的没办法确定。
两年已至，她要开始着手修天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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