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云屏住呼吸,对邵庭做了一个绝对不要出声的手势。
他极其小心地将邵庭抱到硬板床的最里侧,用那床略显破旧却还算厚实的被子将他严严实实地盖住遮掩好,只留下一道可供呼吸的缝隙。
然后,他握紧那柄短柴刀,刀刃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冰冷的微光。
他踮起脚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轻手轻脚地挪到门边,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凉的门板上,凝神细听外面的动静。
那诡异的拖沓声和金属刮擦声似乎更近了些……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近乎疯狂的决绝——就像他母亲之前那样。
如果外面是马匪,他就冲出去,拼死也要先砍倒一个,为邵庭争取哪怕一丝逃跑的机会!
就在他全身肌肉紧绷,准备应对最坏情况时——
“叩、叩、叩。”
门外,响起了几下轻微却清晰的敲门声。
不是粗暴的撞门,江暮云猛地一愣。
紧接着,一个压得低低的、带着些许稚嫩和紧张的声音从门缝传来:
“施……施主?是贫僧……”
是那个偷偷放他们进来的小沙弥。
江暮云高高悬起的心猛地落回一半,他长长地无声呼出一口浊气,但握着柴刀的手并未完全松开。
他保持着一丝警惕,轻轻拉开一道门栓,将门打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进入的缝隙。
门外,小沙弥端着一个粗陶碗,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散发着淡淡米香的稀粥。
他脸上带着些许不安和同情,小声说道:
“施主,虽然师父严令不得过问你们的事,但……但贫僧见施主与贫僧年岁相仿,却能如此艰难地照料弟弟,实在不易。这是贫僧在厨房偷偷熬的一点米粥,让你弟弟喝些吧,暖暖身子也好。”
江暮云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又看看小沙弥真诚而略带怯意的眼神,紧绷的面容终于缓和了些许。
他低声道了句“多谢小师父”,侧身接过粥碗,转身小心地放在屋内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木桌上。
放好碗,他立刻重新看向门口的小沙弥,压低声音急切地问道:“小师父,方才寺庙外面是什么动静?听着甚是骇人。”
小沙弥闻言,脸上掠过一丝恐惧,他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佛号:
“阿弥陀佛,是山下的狼群被村子里……被马匪造下的杀孽和浓重的血腥味吸引来了。它们此刻大抵是吃饱了,正拖着些……未食用干净的……回山上去。”
他说得含蓄,但意思已然明了。
江暮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
他死死咬住牙关,硬生生将这不适感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
“那……狼群会波及到寺庙吗?”他更关心这个问题,这关系到他们此刻是否安全。
小沙弥摇摇头:“施主暂且宽心,狼群今夜已然饱腹,通常不会无故袭击寺庙。庙墙虽不高,却也足以让它们忌惮。只是……”
他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为难和担忧的神色:“只是我师父他方才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了,此刻怕是正要过来寻你们。贫僧会尽力为你们说几句好话,但也请施主早做准备。”
师父要来了,江暮云的心猛地一沉,刚刚缓和些许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他心神不宁地点点头,低声道:“我明白了,多谢小师父告知。”
小沙弥又担忧地看了他一眼,再次合十一礼,便匆匆转身离去了。
江暮云轻轻关上门,重新插好门栓,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只觉得一颗心在胸腔里狂跳,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即将被驱赶的担忧。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到桌边端起那碗还温热的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扶起邵庭:“小庭,来,再喝点热粥。”
他仔细地、一勺一勺地将温热的米粥喂给邵庭,直到看着邵庭轻轻摇头,表示再也喝不下了,他才停下来。
看着碗底还剩下的小半碗粥,饥饿和寒冷此刻才清晰地反馈到他的身体上。
他不再犹豫,端起碗仰起头,将剩下的粥一口气喝得干干净净。
温热的粥水滑过喉咙,暂时驱散了一些寒意,却驱不散心底那沉甸甸的压力和恐惧。
他也又冷又饿,现在也又惊又怕。
可是,他不能露怯,更不能倒下。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母亲温暖柔软的怀抱可以让他撒娇依赖,再也没有宽厚有力的臂膀为他遮风挡雨了。
他必须长大,必须变得坚强,必须成为弟弟的依靠。
他将空碗放回桌上,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紧闭的房门,耳朵竖起着外面的动静,心中充满了忐忑的祈祷:
只希望寺庙里的这位师父,能再多容他们一些时辰,至少等天亮了再说。
*
果然,没过几刻钟,门外再次响起了沉稳而略显缓慢的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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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快穿之人格补全计划请大家收藏:()快穿之人格补全计划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江暮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整理了一下情绪,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位年约五旬的老僧,面容清癯,眼神平和却带着一丝历经沧桑的疲惫。
他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边缘略有磨损的旧袈裟,身形瘦削,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
他看上去并非江暮云预想中那般严厉或不近人情。
“小施主,”老僧双手合十,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温和:“老衲是这杏花寺的主持。”
“大师好。”江暮云连忙恭敬地回礼,心中依旧紧张。
老僧的目光越过江暮云,看了一眼床上裹着被子似乎仍在昏睡的邵庭,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深沉的无奈与悲悯,却并无责备之意:
“小施主,莫要惊慌。老衲并非要来驱赶你们。”
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古寺钟声,低沉而悠远:“只是有些话,须得告知于你,也好让你心中有个计较。”
他示意江暮云到桌边坐下,自己也在一旁的旧凳上落座,缓缓道出一段沉重的往事:“数年以前,我这杏花寺中,连同老衲,本有五位僧人。”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时间,看到了过去的惨剧:
“有一日,老衲带着如今这小徒上山采药,寺中留下三位师兄值守。恰逢马匪劫掠山下村落,许多逃难的村民涌到寺门前哀求救……”
老僧的声音顿了顿,带着难以磨灭的痛楚:“我那三位师兄,终究不忍,开了寺门,收容了那些村民。”
“然而马匪追至,强行闯入了寺庙……”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寺中三位师兄,连同那些避难的村民无一幸免,皆遭屠戮。鲜血染红了佛堂前的石阶。”
江暮云听得浑身发冷,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
老僧睁开眼,眼中是看透世事的悲凉:“自此,杏花寺便只剩老衲与这小徒二人,相依为命,香火也愈发寥落。小施主,你可知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些?”
他看向江暮云,目光深邃:“并非老衲心硬如铁,见死不救。实是此地……太过偏僻荒凉。”
“正如此次是栖霞村遭难,明日或许便是雨露村、溪畔村……马匪如跗骨之蛆,剿之不尽,防不胜防。我们这小小寺庙,实在无力再承受一次那样的代价了。”
江暮云听得心中愤懑难平,忍不住颤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县令府衙不管?就任由这些马匪横行乡里,伤天害理吗?!”
老僧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了然的笑意,他缓缓摇头:“小施主,你年纪尚轻,不知这世道艰难。”
“我们这栖霞山一带,地处偏远,山高皇帝远。此地的官员,多是仕途失意、被贬谪至此,早已消磨了雄心壮志,只求无过,不求有功,浑噩度日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肯真正为民请命,剿匪安民呢?”
“至于那京畿皇城之中的天子……”老僧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
“离我们这穷乡僻壤,实在太远太远了。那里的贵人,是看不见,也听不到此处百姓的哭嚎的。”
他重新将目光聚焦在江暮云身上,语气变得郑重:“所以,小施主,你与你弟弟的生路,绝不在我这杏花寺,甚至不在栖霞山附近的任何一个村落。”
老僧的眼神变得清明而坚定,他为眼前这个少年指出了一条明路:“往东去,走出这片大山,去云州城!”
“云州城是沿海大城,乃本朝最重要的贸易港口之一,商贾云集,繁华富庶,机会远比这山野之地多得多。那里官府力量更强,秩序相对井然。”
“你们去那里,或可寻个活计,或可继续求学,总之,去闯一闯,搏一个前程,远比留在这随时可能再遭马匪荼毒的小地方,东躲西藏一辈子要强!”
“孩子,记住老衲一句话:自己的生路,永远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啊。”
江暮云怔怔地听着,心中的恐惧和迷茫仿佛被这番话驱散了不少,一种新的、带着沉重希望的火焰在眼底燃起。
他将“云州城”这三个字牢牢刻在心里,对着老僧深深一揖,感激涕零:“多谢大师指点迷津!此恩此情,暮云没齿难忘!”
老僧欣慰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沉甸甸的布包,放在桌上:
“这里面是一些干粮和些许碎银,虽不多,但也够你们路上应急。你的东西自己好生保管。等天一亮,便趁早离去吧。”
江暮云看着那布包,鼻尖一酸,郑重地将其接过,紧紧攥在手心,再次躬身:“是,暮云明白!绝不会再给寺庙添麻烦!”
老僧不再多言,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便转身悄然离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江暮云站在原地,握着那袋带着体温和慈悲的干粮与银钱,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既有对前路未卜的忧虑,更有了一份明确的方向和沉重的感激。
他闭上眼,将杏花寺的这份雪中送炭之恩,牢牢铭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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