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天色未明。怀朔镇军营侧门，一队轻装简从的人马鱼贯而出，很快便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正是李世欢率领的侦查小队。

按照预定计划，小队在离开军营视线范围后，迅速分为两组。

刘贵带着五名体格魁梧、嗓门洪亮的士卒作为明组，大张旗鼓地沿着通往黑风坳的主路行进。他们故意弄出些声响，时而大声说笑，时而呵斥“掉队”的同伴，俨然一副奉命前往黑风坳外围例行巡逻的架势，目的是吸引可能存在的土匪眼线，为暗组的潜入创造机会。

而李世欢则带领暗组，司马达、侯二以及另外两名绰号“山猫”和“瘦猴”的、以身手敏捷和野外经验丰富着称的老兵，悄然脱离大路，钻入了路旁枯黄茂密的草丛和灌木林，沿着一条几近废弃的猎户小道，向着黑风坳侧翼迂回前进。

暗组的行动悄无声息。李世欢打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每一步都落在实处，尽量避免踩断枯枝发出声响。司马达紧随其后，记忆着沿途的地形特征，并在心里默默勾勒草图。侯二走在第三位，他高大的身躯在密林中显得有些笨拙，但他似乎天生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总能巧妙地避开障碍，脚步落地极轻。殿后的“山猫”和“瘦猴”则负责消除痕迹，并警惕后方。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林间的雾气时，他们已经深入黑风坳的外围山区。空气中的寒意更重，脚下是厚厚的落叶，四周寂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偶尔的鸟鸣。

“停。”李世欢举起拳头，做出一个停止的手势。众人立刻蹲下，借助树木和岩石隐蔽身形。

李世欢侧耳倾听了片刻，又仔细观察了前方的地形，低声道：“由此往前，便是地图上标注的匪患频繁区域。我们放慢速度，提高警惕。司马，注意记录地形和可疑痕迹。侯二，你眼力好，注意观察树顶和山崖，寻找可能的了望哨或烟迹。”

“是。”司马达低声应道。 侯二没有作声，只是微微颔首，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队伍继续潜行，速度慢了下来。李世欢采用了现代标准的侦查队形，充分利用地形地物隐蔽接近。他展现出令人惊讶的野外行进技巧和对危险的敏锐嗅觉，几次提前发现了猎人设置的简易陷阱或是野兽的踪迹，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这让原本对他领导能力或许还有一丝疑虑的“山猫”和“瘦猴”暗自佩服。

侯二则沉默地履行着他的职责。他的观察力确实惊人，几次指出了远处山腰上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的异常反光，以及一缕极其淡薄、若非仔细分辨几乎会以为是山雾的炊烟。这些发现都为判断土匪的可能活动区域提供了宝贵线索。

司马达则忙个不停，一边艰难地跟着队伍，一边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标记出险要地形、水源地、可能的路径以及发现的异常点。

中午时分，小队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短暂休息，啃食冰冷的干粮。气氛有些沉闷，除了咀嚼声，便是沉重的呼吸。

李世欢摊开简易地图，结合司马达的记录和众人的发现，低声道：“根据目前迹象判断，土匪的老巢很可能不在黑风坳最核心的险要处，那样补给不便。更可能是在靠近水源、又有险可守的侧翼山谷。上午侯二发现炊烟的方向，以及‘山猫’注意到的那条被频繁踩踏却刻意用落叶掩盖的小径，都指向东北那个山谷。”

众人围拢过来，看着李世欢手指的方向。

“下午，我们设法靠近那个山谷入口侦查。切记，我们的任务是眼睛和耳朵，不是刀剑。除非万不得已，绝不暴露。”李世欢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在侯二脸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你，侯二。我知道你憋着一股劲，但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行动，听我号令。”

侯二抬起眼皮，看了李世欢一眼，算是默认。

休息完毕，小队继续向目标山谷渗透。越靠近山谷，地势越崎岖，林木越茂密，空气中的紧张感也越发明显。李世欢下令全体人员将武器持在手中，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果然，在距离山谷入口大约一里处，前方探路的“瘦猴”突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鸟鸣示警，这是事先约定的信号，表示发现异常。

众人立刻伏低身形。李世欢悄悄爬到“瘦猴”身边，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只见前方百米开外，一棵高大的松树树冠中，隐隐有身影晃动，似乎是一个暗哨。

“绕过去。”李世欢当机立断。暗哨的存在，说明他们已经接近了土匪的核心活动区。

小队小心翼翼地横向移动，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迂回绕开了那个暗哨的视野范围，从一处更为陡峭、植被也更茂密的山脊侧面，艰难地接近了山谷的入口附近。

他们潜伏在一丛茂密的灌木之后，向下望去。

山谷入口颇为狭窄，两侧是陡峭的岩壁，易守难攻。谷口用粗大的原木搭建了一个简陋的寨门，门楼上影影绰绰有两个抱着长矛的人影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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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马奴的帝王路请大家收藏：()马奴的帝王路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看来就是这里了。”司马达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兴奋和紧张，迅速在本子上勾勒着寨门的结构和周边地形。

李世欢仔细观察着寨门的守卫情况、换岗规律，以及山谷内的动静。谷内隐约传来人语声和敲打声，似乎人数不少。

“光看门口不够，得想办法知道里面有多少人，布局如何。”李世欢皱眉。强攻侦察肯定不行，风险太大。

就在这时，侯二忽然碰了碰李世欢的胳膊，指向山谷侧面的一处悬崖。那悬崖极为陡峭，几乎垂直，但中间似乎有一道不易察觉的裂缝，裂缝中生长着几棵顽强的歪脖树。

“那里，或许能上去。”侯二的声音沙哑而低沉，这是今天他第一次主动开口，“上面，应该能看到谷里。”

李世欢心中一震，仔细望去。那悬崖确实险峻，但侯二指出的那条裂缝和歪脖树，确实构成了一条理论上可行的、但极其危险的攀登路线。一旦成功，就能居高临下，将山谷内的情形尽收眼底！

“太危险了。”司马达立刻反对，“稍有不慎……”

李世欢盯着那悬崖，目光闪烁。风险巨大，但收益也同样巨大。若能摸清谷内虚实，此次任务的价值将无可估量。

“我去。”侯二再次开口，语气平淡。他看向李世欢，眼神中没有冲动，只有一种冷静的疯狂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想要证明什么的渴望。

李世欢与他对视着，片刻后，李世欢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断：“好！‘山猫’，你把备用绳索给侯二。侯二，你负责攀登侦查。我、‘瘦猴’在下方策应，用弓箭掩护你。记住，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立刻撤回！”

“明白！”侯二接过绳索，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没有多余的话，检查了一下装备，便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向悬崖脚下摸去。

李世欢和“瘦猴”则迅速寻找合适的射击位置，张弓搭箭，紧张地盯着上方。

侯二的攀登开始了。他利用岩石的缝隙和突出的部分，手脚并用，动作出乎意料地矫健和稳健，显示出极强的身体控制力和胆量。那看似不可能的悬崖，在他手下仿佛变成了可以攀援的阶梯。他巧妙地利用那几棵歪脖树作为中途的歇脚点和借力处，身影在陡峭的岩壁上一点点向上挪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悬崖下的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终于，侯二成功攀上了崖顶附近一块突出的岩石，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山谷内望去。

片刻之后，他缩回头，向着下方焦急等待的李世欢等人，打出了一连串简单却清晰的手势——这是出发前临时约定的通讯方式。

“谷内……约有……五六十人……木屋……十几间……马匹……二十余……兵器堆放点……在东南角……有妇人小孩……疑似掳掠而来……”

司马达根据侯二的手势，快速而低声地翻译并记录着。这些信息极其宝贵！

然而，就在侯二准备打出最后一个表示“侦查完毕，准备下撤”的手势时，异变陡生！

山谷内突然响起一阵犬吠！紧接着，寨门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几个土匪提着刀，牵着一条狂吠的猎犬，似乎朝着悬崖这个方向指指点点！

“被发现了！”李世欢心中一沉！

“侯二！快下来！”李世欢低喝道，同时和“瘦猴”弓弦半开，瞄准了寨门方向，准备随时阻击追兵。

侯二也意识到了危险，不再犹豫，抓住绳索，迅速向下滑降！

但土匪的反应也不慢！寨门打开，七八个手持弓箭的土匪叫骂着冲了出来，其中两人已经张弓搭箭，瞄准了正在半空中下滑的侯二！

“嗖！嗖！”

两支利箭破空而来！一支擦着侯二的肩膀飞过，带走了一片布屑！另一支则直奔他的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下方的李世欢和“瘦猴”几乎同时松开了弓弦！

“噗嗤！”

“瘦猴”的箭精准地射中了那名瞄准侯二面门的土匪咽喉！那土匪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而李世欢的箭，则后发先至，在空中竟然撞偏了射向侯二肩膀的另一支箭！虽然未能完全拦截，却大大削弱了其力道和准头，箭矢擦着侯二的肋骨划过，留下一道血痕，但并未造成重创！

侯二趁着这个空隙，加速下滑，重重地落在崖底，一个翻滚卸去力道，虽然狼狈，但行动无碍。

“撤！”李世欢毫不恋战，低喝一声。

暗组四人汇合，凭借着对地形的初步熟悉和李世欢精准的指挥，迅速钻入密林，向着与刘贵约定的汇合点疾驰而去。身后，土匪的叫骂声和犬吠声渐渐远去。

第一次近距离侦查，虽然险象环生，但却成功摸清了土匪老巢的核心情报，并且……李世欢看了一眼身边虽然挂彩却眼神灼灼的侯二，心中一定。

这把刀，第一次协同出击，便展现出了惊人的锋芒和可靠性。

任务，算是成功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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