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暗流

“影卫”的悄然成立,如同给李世欢装上了一双窥探暗处的眼睛。就在侯二和周平等人开始按照新的职责行动后不久,一丝不祥的预兆,便通过这双新的“眼睛”,传递到了李世欢面前。

夜色深沉,李世欢营帐内的灯火终于熄灭了。

侯二、周平等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铺位。

李世欢独自坐在黑暗中,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案上划过。组建“影卫”是必要的一步,如同在风雨飘摇中打下第一根楔子。但这根楔子,也势必会搅动原本就并不平静的水面。侯二的悍勇,周平的缜密,他都信赖,但乱世人心,诡谲莫测,这份刚刚萌芽的忠诚,能否经受住未来严酷的考验?他深吸一口气,将这份疑虑压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踏出了这一步,便再无回头路。

次日清晨,操练的号角照常响起。

百人队的士卒们发现,今天的训练科目似乎有些不同。除了常规的队列、劈刺,队主新增了据说是源自“剿匪经验”的对抗擒拿和小组协同突进。训练强度更大,也更贴近实战。

“快!再快!”李世欢身着普通皮甲,行走在操练的队列中,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战场之上,慢一息,丢的就是命!你们手里的不是烧火棍,是能捅穿敌人喉咙,护住自家兄弟性命的家伙!”

他不时亲自下场纠正动作,一个士卒突刺时下盘不稳,被他用木刀刀背精准地敲在腿弯:“站稳!脚下无根,手上无力!你想让对面的敌人笑掉大牙吗?”

那士卒面红耳赤,咬牙重新调整姿势,更加卖力地练习起来。

整个校场,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杀和专注。昨日分赏带来的感激和兴奋,似乎转化为了更为实在的训练热情。每个人都看得出,队主是真想把大家练成一支强兵,一支能活着从战场上带回功劳的强兵。

侯二和他手下的几个什长,训练起来更是如同疯魔。侯二本就悍勇,如今得了“影卫”的密令,更是将一股邪火般的劲头都倾泻在了训练上,对麾下士卒的要求近乎严苛,动辄喝骂,但偶尔也会粗声粗气地指点一两句关键窍门,让人又怕又敬。

周平则显得沉静许多,他负责的训练小组,更注重阵型的变换和彼此间的呼应。他话不多,往往一个眼神,一个手势,手下的人便能心领神会。他尤其注意观察士卒们在激烈对抗后的反应和私下里的只言片语,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赵副将看在眼里。

他今日并未披甲,只穿着一身常服,在一众亲兵的簇拥下,站在校场边缘的高地上,负手而立,面色平静,眼神却幽深得如同古井。

“赵爷,您看这李队主,练兵倒是很有一手啊。”身边一个心腹曲军主凑过来,低声说道,语气带着几分试探,“这才几天工夫,这帮泥腿子,倒真有几分精兵的样子了。”

赵副将嘴角牵动了一下,似笑非笑:“是块好材料。可惜,年轻人,锐气太盛,不懂藏锋。”

另一名心腹,掌管军械粮秣的刘司库冷哼一声:“岂止是不懂藏锋?昨日分赏,搞得全军皆知,风头出尽!他倒是会收买人心,却不知这怀朔镇的水有多深。照他这么练下去,功劳都让他立了,显得我们这些人都是废物不成?”

赵副将目光依旧落在校场上那个挺拔的身影上,淡淡道:“能立功是好事。为将者,谁不想麾下多几支能战的兵?”

刘司库急道:“赵爷!话不能这么说!他这兵越是能战,将来尾大不掉,怕是更难收拾!您看他那套练法,还有他鼓捣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分明是想另立山头!还有,他手下那个侯二,昨日领了赏,晚上就偷偷摸摸去了镇上的‘老兵酒肆’,和几个三教九流的人物碰了头,不知在嘀咕什么。”

“哦?”赵副将眉头微挑,终于将目光从李世欢身上移开,看向刘司库,“消息确凿?”

“千真万确!线人亲眼所见。那侯二本就是泼皮出身,如今得了势,怕是老毛病又犯了,在拉拢那些城狐社鼠。”刘司库笃定道。

赵副将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一丝莫测高深的笑意:“年轻人,骤然得势,难免得意忘形。结交匪类,可是军中大忌……不过,眼下倒不必急着动他。”

他顿了顿,吩咐道:“刘司库,下一批拨给李队主部的军械,你亲自去办。要‘精挑细选’,务必让李队主和他的精兵们,用上‘最好’的家伙。”

刘司库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心领神会的奸笑:“属下明白!一定挑最‘扎实’的给他们!”

赵副将不再多看校场一眼,转身离去,声音随风飘来:“让他先蹦跶几天。秋后的蚂蚱,蹦得越高,摔得越惨。”

傍晚,一天的操练结束,士卒们拖着疲惫却兴奋的身体散去。李世欢正准备回营房研读那本粗浅的侦察手册,亲兵来报,刘贵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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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马奴的帝王路请大家收藏:()马奴的帝王路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李世欢心中微动,立刻吩咐:“快请。”

刘贵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提着一个小酒坛和一包酱肉走了进来:“李队主,几日不见,你这营盘气象,可是大不相同了啊!老哥我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子杀气!”

李世欢笑着迎上去:“刘大哥说笑了,不过是些保命的本事,胡乱操练罢了。快请坐。”

两人在案前坐下,刘贵熟络地拍开泥封,倒上两碗浊酒,切好酱肉。几碗酒下肚,气氛热络起来。

“兄弟,”刘贵放下酒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压低了声音,“你如今是风口浪尖上的人,有些话,老哥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世欢正色道:“刘大哥于我亦师亦友,有何教诲,但讲无妨,世欢洗耳恭听。”

“教诲谈不上,”刘贵摆摆手,身子往前凑了凑,“就是一点……过来人的浅见。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你练兵、立功,这都是好事。但有些事,过犹不及。”

他指了指外面:“你昨日分赏,公平是公平,可也打了太多人的脸。这怀朔镇里,盘根错节,你动了别人的奶酪,断了别人的财路,别人岂能善罢甘休?”

李世欢沉默地听着,他知道,刘贵这是在点醒他。

“就说那赵副将,”刘贵声音更低,“面上对你和和气气,背地里……嘿嘿。你可知,你剿匪缴获的那些财物,按惯例,至少有三成要‘孝敬’上去?你倒好,全分给下面那些杀才了。你让上面的人怎么想?哦,合着好处你得了,名声你落了,上面的人喝西北风?”

李世欢眉头微蹙:“军中规矩,缴获本就有分成……”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刘贵打断他,“有些规矩,是台面下的!你坏了规矩,就是异类。是异类,就会被人排挤,被人针对。”

他拿起酒碗,意味深长地看着李世欢:“老弟,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做大事,光会打仗不行,还得懂得……和光同尘。”他伸出粗糙的手指,在酒杯里蘸了蘸,在桌上写了一个“混”字。

“水至清则无鱼。有时候,你得让自己‘混’一点,让别人觉得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该打点的打点,该装糊涂的时候装糊涂。先把脚跟站稳了,再说其他。”

李世欢看着桌上那个渐渐模糊的“混”字,心中波涛翻涌。刘贵的话,剥开了军营乃至整个怀朔镇权力格局分布,露出了底下**裸的利益交换和生存法则。这与他凭借能力、功绩和公平获取地位的理想化认知,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他深吸一口气,举起酒碗:“多谢刘大哥直言相告,世欢……受教了。”

刘贵见他听进去了,脸上又重新堆起笑容,碰了下碗:“明白就好!来,喝酒!老哥我就喜欢你这种一点就透的聪明人!”

送走刘贵,李世欢独自在营房内踱步。刘贵的话,像一根针,刺破了他近日因顺利而有些膨胀的信心。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赵副将,而是一张由无数利益链条编织成的、无处不在的网。自己这只刚刚崭露头角的“木秀之林”,已经感受到了四面八方吹来的“摧折之风”。

“和光同尘……”他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冷意。若要同流合污,他何必从马奴挣扎至今?但他的确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让“影卫”成长,让这支百人队真正成为铁板一块。

或许,在某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暂时性的妥协是必要的?

比如,下次缴获,是否要按“规矩”上交一部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他强行压下。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就再也收不住了,而且会寒了麾下士卒的心。

他的路,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逆流而上。

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侯二刻意压低的声音:“队主。”

“进来。”

侯二闪身而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凝重:“队主,有动静了。”

“说。”

“按照您的吩咐,俺们几个暗中盯着。今天操练结束后,刘司库手下的一个书办,偷偷摸摸找了咱们队里的王老五。”王老五是队里一个资格颇老但有些油滑的士卒,昨日分赏时,他曾因觉得自己功劳大、分得少而嘟囔过几句。

“说了什么?”李世欢眼神一凝。

“距离远,听不真切,但俺看见那书办塞了点什么给王老五。”侯二道,“周平已经安排人盯紧王老五了。”

李世欢心中冷笑,动作来得真快。腐蚀、拉拢,从内部瓦解,这是最常见也最有效的手段。

“知道了。告诉周平,盯紧即可,不要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他们想玩什么把戏。”李世欢语气平静,但眼中已寒光凛冽,“另外,侯二,你手下那几个人,从明天起,训练之余,开始按照我给的册子,练习潜伏和盯梢。就从……盯着刘司库和他那几个亲信开始。”

“明白!”侯二舔了舔嘴唇,眼中冒出嗜战的光芒。这种暗地里的较量,似乎比明刀明枪的厮杀更让他感到刺激。

侯二领命而去,帐内再次恢复寂静。李世欢走到帐边,掀开一角,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怀朔镇的星空,与马厩旁看到的并无不同,但此刻在他眼中,却布满了无形的漩涡和杀机。

暗流已然涌动,风雨即将来临。他的“影卫”,这把尚未完全成型的暗刃,即将迎来第一次真正的考验。而他,也必须在这权力的泥潭中,尽快学会如何一边洁身自好,一边与豺狼周旋。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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