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东他们在冰场上玩得热火朝天，这新鲜事像长了翅膀，很快就在附近几个村子传开了。

大年初二，按照习俗是回娘家的日子，不少嫁到外村的柳岔村姑娘带着丈夫孩子回来拜年。

这些来自外村的孩子一进柳岔村，就被晒谷场上那热闹非凡的冰场吸引住了目光。

他们哪里见过这阵仗？

平日里冬天无非是堆雪人、打雪仗，哪曾想过还能在这么平整光滑的冰面上飞驰？

看着柳岔村的孩子们，无论大小，都踩着各式各样、甚至有些古怪的“冰鞋”，在冰面上来回穿梭，摔倒了又大笑着爬起来，一个个小脸冻得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那些外村的孩子眼睛都看直了，围在冰场边上，羡慕得挪不动步。

柳岔村的孩子们此刻更是扬眉吐气，一个个把胸脯挺得老高，故意在外村孩子面前滑出更远的距离，或者做出些笨拙却自以为潇洒的动作，嘴里还不住地吆喝着：

“瞧见没？这是我们队的冰场！”

“你们村没有吧？”

“这是我爹（或者我哥）帮着泼水冻的！”

“这冰鞋是顾知青教我们做的！”

言语里充满了作为柳岔村一员的自豪感。

这冰场，这冰鞋，成了他们可以向外人炫耀的、实实在在的“稀罕景”和“大宝贝”。

眼看着日头偏西，该跟着爹娘回家了，那些外村的孩子却死活不肯走，有的直接蹲在冰场边，眼巴巴地看着；

有的扯着母亲的衣角，带着哭腔央求：“娘，再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我不回去！我要在姥姥家玩这个！”

有的甚至直接躺倒在雪地里打滚耍赖，任凭爹娘怎么哄劝、呵斥，就是不肯离开冰场半步。

大人们看着自家孩子那副没出息的馋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有那脾气躁的爹，直接上手去拎，孩子便杀猪般嚎叫起来，引得周围柳岔村的乡亲们善意地哄笑。最后还是柳岔村的老人或者孩子们的父母出面打圆场：

“行了行了，让孩子再玩一会儿吧，难得有这么个乐呵。”

“就是，天还早呢，不急这一时半刻。”

“下回再来，让咱们村的娃教你们做冰鞋！”

好说歹说，才把那些眼泪汪汪、一步三回头的外村孩子劝走。

这头柳岔村的孩子们还沉浸在“我们村有冰场”的得意里，对着那些被爹娘硬拽走的、眼泪汪汪的外村小伙伴挤眉弄眼，觉得自己还能在冰上撒欢到天黑。

可还没等他们美上多久，自家爹娘的吆喝声就毫不留情地追了过来：

“狗剩！还不死回来！脚都要冻掉了！”

“丫蛋！快家来！棉裤都湿透了，看我不揍你！”

“玩起来就没够！那冰是能当饭还是能当炕睡？赶紧的！”

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小家伙们，顿时像被霜打了的茄子。有那机灵的，还想装作没听见，偷偷往冰场中间出溜，结果被眼尖的爹娘直接过来揪住了耳朵。

“哎哟！娘，轻点！再玩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刚才还嘲笑别人的孩子，此刻也耍起了赖皮，抱着冰场边的大树不肯撒手。

“玩什么玩！鼻涕都冻成冰棱子了！回家烤火去！”

当爹的毫不心软，一把将小家伙从树边薅下来，夹在胳膊底下就往家走。

“哇——我不嘛！我还没滑够呢！”

这下，轮到柳岔村的孩子们哭嚎起来了，刚才的得意劲儿荡然无存，只剩下玩不够的委屈和不情愿。

冰场上瞬间上演了一出出“抓娃”大戏。

有的孩子被爹娘一边一个架着胳膊拖走，脚还在冰面上徒劳地蹬踹；有的被奶奶连哄带骗：“乖孙，回家奶奶给你烀红薯吃，比这冰疙瘩香！”；更有那脾气急的爹，直接脱下鞋子作势要打，孩子这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跟着往回走。

顾安东、韩瑜他们这些半大的知青看着这鸡飞狗跳又充满烟火气的一幕，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晨明揉着自己刚才摔疼的屁股，幸灾乐祸：

“嘿，刚才还笑话别人呢，这下都一个样！”

很快，刚才还喧闹无比的冰场就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一些实在拗不过孩子、答应“最后再滑一圈”的家长，陪着自家那个心满意足、却也冻得小脸发青的宝贝疙瘩，在渐渐暗淡的天光里，完成今天最后的、慢悠悠的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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