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顾安东、周卫国和韩瑜提着两袋沉甸甸的板栗，踩着土路再次来到队长家院外

顾安东轻叩木门，声音清亮中带着敬意：“队长叔，王婶，歇着了么？”

王婶掀开门帘探出身，在围裙上抹了把手：“哎呦，是安东你们啊！快进屋坐，外头凉。”

转头朝屋里喊：

“老头子，知青们来了。”

队长正盘腿坐在炕沿抽烟，烟袋锅在油灯下闪着红光：

“咋？落下东西了？”

顾安东将板栗袋轻放在门后，面带诚恳：

“叔，婶，我们回去后越想越觉得这事没办妥帖。”

周卫国搓着手接话，神情恳切：“咱们虽然把板栗交公了，可这心里总惦记着村里那些孤寡老人......”

队长眯着眼吐出一缕青烟：

“哦？说说看。”

顾安东向前半步，声音温和有力：

“咱们村是个大家庭，肯定有日子紧巴的老人家。我们知青商量着，从自己口粮里又匀出这些。”

指向门后的布袋，

“东西不多，就是想请叔婶帮忙转交给最困难的几户。我们初来乍到，怕贸然上门反倒给老人添负担。”

韩瑜站在灯影里轻声补充，目光沉静：

“都是刚摘的新鲜货。”

队长烟袋停在半空，仔细端详三个年轻人，目光在顾安东脸上停留良久，忽然笑出一脸褶子。

“好小子！这觉悟！”用力竖起大拇指，

“这事办得敞亮！老少爷们都得记你们这份情！工分必须记，明天就上光荣榜！”

周卫国眼睛发亮，凑近半步，

“那叔......明天我们还能进山不？保证不耽误挣工分！”

队长把烟袋往炕桌上一磕，声如洪钟：

“去！咋不能去？咱柳岔沟的山水养咱柳岔沟的人！往后山上的野物，谁有本事谁往家搬！”

顾安东眉眼舒展开来，含笑躬身：

“谢谢叔！那您和婶早点歇着。”

待三人脚步声远去，屋里油灯跳了两跳。

队长钻进被窝又支起身，压低嗓门：

“老婆子，这个顾安东......不简单呐。”

王婶背过身去，声音带着睡意：

“就你眼毒？人家孩子懂事还不好？非要都像你这榆木疙瘩？”

队长讪笑着躺平，“我这不是夸他嘛......你瞧这事办的，既全了规矩，又卖了人情。”

王婶忽然翻身坐起，指着窗外：

“我可告诉你！往后多照应着点顾知青！要不是人家孩子仁义，你能吃上这口板栗？想想前年那帮知青闹的事！”

队长沉默片刻，轻轻“嗯”了一声，吹熄油灯：“睡吧。”

知青点里灯火通明，见三人回来立刻围得水泄不通

张晨明扒着门框急问：

“队长没发火吧？还让进山不？”

顾安东站在炕沿上，声音带着笑意：

“不但没怪罪，还要给咱们记工分上光荣榜！”

众人一阵压抑的欢呼，几个女知青兴奋地搂作一团。

周卫国蹦上土炕挥舞草帽：“队长亲口说的！往后山里的东西，各凭本事！”

顾安东环视每一张年轻的脸庞，声音清越：“明天咱们光明正大进山！能背多少背多少！”

林招娣抹着眼角笑：“这下可算能睡个踏实觉了。”

韩瑜倚在门框阴影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袋里半截铅笔。

满屋青春脸庞被油灯镀上金边，先前悬着的心如今都落进装满板栗的布袋里。不知谁轻声哼起歌来，夜风裹着板栗的甜香，漫过知青点低矮的土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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