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大西洋的夜空浩瀚无垠,星辰如同冰冷的钻石碎屑,洒在深紫色的天鹅绒天幕上。飞机沿着一条远离主要航线的弧形轨迹,沉默地飞行。机舱内只余下引擎低沉均匀的嗡鸣和仪器微不可闻的电流声。
陆时晚没有再尝试休息。她的身体积累着疲惫,意识却如淬炼过的精钢,异常清醒。她坐在医疗监控座椅上,半闭着眼睛,大部分注意力都沉浸在脑海中那片不断演化的“频率地图”中。经过气流扰动的“压力测试”,地图的精度和细节似乎提升了一个等级。代表她自身的光点稳定移动,而安第斯山脉深处的目标坐标,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引力源,而是开始显现出极其复杂的“频率地貌”。
那是一片由无数交织、旋转、脉动的“线条”与“曲面”构成的抽象景观。有些线条明亮稳定,如同地壳深处的应力脊;有些则黯淡飘忽,仿佛某种衰变中的能量余烬;更多的则是不断变化、闪烁不定的光点与波纹,像是无数细微的意识回响或自然界的电磁低语。所有这些,都围绕着一个核心——一个并非几何点,而是一种“状态”、一种“和谐的静滞”区域——缓缓旋转、流动。那就是“静默者”节点的核心感知意象。
这种感知超越了视觉,是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信息流。陆时晚尝试去“理解”它,就像学者解读古老文献。她发现,那些“线条”的走向与安第斯山脉已知的主要地质断层带、火山链有隐约对应;那些脉动的节奏,则与她从“渡鸦”资料里推算出的地壳潮汐周期、以及某些天文周期存在数学关联。这印证了她的猜想:节点与物理世界的深层活动紧密相连。
最令她警惕的,是那些黯淡飘忽的“线条”和闪烁的光点。它们散发的气息,与她在“摇篮”接触“旧印”时感受到的“污染”与“混沌”,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性,但又更加……“陈旧”和“稀释”。仿佛是在漫长时光中逐渐风化、失活的同类事物。
“难道‘静默者’节点附近,也存在着类似的‘旧印’残留,或者……是‘源印’污染更古老、更平和的‘沉淀物’?”这个念头让她心中一凛。如果节点本身就是一个古老的“净化场”或“沉淀池”,那么“渡鸦”寻求用它来对抗“火种”的污染,逻辑上就说得通了。
“沈承聿,”她睁开眼睛,声音因长时间静默而有些干涩,“我需要安第斯山脉,特别是乌尤尼盐沼区域,已知的所有关于‘异常现象’、‘古老祭祀遗址’、以及……‘精神疾病或群体性癔症’的历史记录和现代报告。越详细越好。”
沈承聿没有多问,立刻通过加密卫星链路,向后方支援团队下达指令。很快,一份经过初步筛选和翻译的资料包传输到了陆时晚的平板电脑上。
她开始快速浏览。资料庞杂:十九世纪探险家笔记中关于盐沼夜晚“鬼火”和“无声雷鸣”的记载;二十世纪初殖民者报告中提到的,靠近某些特定区域时指南针疯狂旋转、怀表停摆的现象;现代地质勘探记录中标明的几处“无法解释的局部地磁异常区”;甚至有几份零散的、未经证实的当地传说,提到盐沼深处有“吞噬声音的洞穴”和“让人做同样梦的泉水”。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份来自某国际非政府组织的、关于高原偏远社区“周期性集体梦游与谵妄”的调查报告报告提及,在某些特定年份的旱季,几个靠近盐沼边缘的村落,会有零星村民在夜间无意识离家,朝着盐沼深处行走,被发现时往往陷入深度昏睡或胡言乱语,声称“听到了召唤”或“看到了发光的阶梯”。这些事件通常持续数日便平息,但会给社区留下长久的恐惧与禁忌。
陆时晚将这些事件的时间、地点与她感知到的节点“频率地貌”中的那些黯淡“线条”和闪烁光点进行比对。惊人的对应关系浮现出来——那些“异常现象”高发区,几乎都落在她感知中那些不稳定、带有“污染”残留气息的“频率结构”之上或附近!
“节点……在‘吸附’或‘中和’周围的‘污染’?”一个更大胆的假设在她脑中成形。“那些集体梦游和谵妄,可能是敏感的个体,无意识中受到了节点‘净化’或‘调和’过程外溢的影响?就像过于靠近强大的磁场?”
她将这个发现和分析与沈承聿分享。
沈承聿听完,沉思片刻:“如果节点真是一个天然的‘净化场’,那么‘火种’追寻的‘源印’,可能就是未经‘净化’或‘调和’的、极度危险的原始版本。而‘渡鸦’寻找节点,是想利用这个天然‘净化场’的力量,或者学习其原理,来制造对抗‘源印’污染的人工手段。”
“但节点本身也可能有危险。”陆时晚指着报告中那些梦游和谵妄案例,“它对普通人的意识有直接影响。我这个‘钥匙’靠近,引发的‘共振’可能会强烈得多。”
“所以我们需要‘场稳定器’和‘锚点协议’。”沈承聿看向她胸口,“还有你自身已经重构的意识结构。它们是我们的保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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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溺于他的夜色请大家收藏:()溺于他的夜色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陆时晚点头,但心中的隐忧并未散去。保险能否承受未知的冲击,仍是未知数。
漫长的飞行在资料分析和间歇性的短暂休息中度过。当舷窗外的天际线开始泛起鱼肚白,继而染上南半球特有的、清透的金红色时,飞行员的声音再次响起:
“即将开始下降。二十分钟后抵达智利阿里卡市郊备用着陆场。当地时间为清晨五点十七分,天气晴,西北风二级。地面接应已确认。”
飞机开始降低高度,穿过稀薄的高空云层。下方,浩瀚的太平洋呈现出深邃的蓝黑色,浪花在海岸线处勾勒出细碎的白色花边。安第斯山脉雄伟的轮廓出现在左舷远方,如同沉睡巨龙的脊背,山顶覆盖着永恒的冰雪,在晨曦中反射着冷冽的光。
陆时晚感到胸口“场稳定器”的振动频率再次发生微调,似乎在对接近目标大陆做出反应。脑海中的“频率地图”也变得更加“鲜活”,目标坐标的引力清晰可感,仿佛在呼唤。
飞机平稳降落在一条隐藏在稀疏灌木丛后的简易跑道上。舱门打开,南半球干燥而清冷的空气涌入,带着沙尘和某种不知名灌木的辛辣气味。两辆经过深度伪装、布满灰尘的全地形越野车已经等候在旁,车旁站着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肤色黝黑、穿着磨损皮夹克和工装裤的中年男人,脸上有着高原阳光和风沙刻下的深壑皱纹,眼神锐利如鹰。他便是“渡鸦”留下的暗线,代号“高地人”。
“沈先生。”高地人的西班牙语口音很重,但英语流利,握手短促有力,“车已备好,补给齐全。路线按你们的要求规划,避开主要城镇和巡逻队。但必须提醒你们,最近边境那边不太平,走私者和某些……‘寻宝者’活动频繁。盐沼区域也有几支合法的科研和采矿队伍,背景复杂。”
“明白。辛苦。”沈承聿言简意赅,“我们需要尽快出发。”
没有寒暄,众人迅速将必要装备转移到越野车上。陆时晚换上了更适合高原昼夜温差的加厚防风外套,将“场稳定器”仔细固定在内层。她坐进第二辆车的后座,沈承聿坐在她旁边,高地人亲自驾驶第一辆车引路。
引擎轰鸣,两辆车驶离简易机场,冲上一条颠簸的土路,朝着东方,朝着那片沐浴在晨光中、却仿佛弥漫着古老低语的巨大山脉驶去。
车窗外,智利北部的荒漠景观飞速后退:赭红色的岩丘、枯黄的草甸、零星顽强生长的仙人掌。空气越来越干燥,阳光毫无遮挡地炙烤着大地。陆时晚能感觉到,随着海拔的逐渐升高和不断靠近山脉,胸口装置的振动,以及脑海中地图的“引力”,都在持续而稳定地增强。
这不是线性的增强,而是一种共鸣的深化。她仿佛能“听”到山脉本身缓慢的“呼吸”,感受到地壳深处巨大力量沉闷的“脉搏”。这些自然频率与她意识基底的主谐振,产生着微妙的、和谐的呼应。
“场稳定器同步率100.5%……意识谐波与环境背景频率耦合度持续上升……”她看着手腕上便携监测器显示的数据,低声念道。
“有不适吗?”沈承聿问。
“没有。反而……很‘协调’。”陆时晚尝试描述,“就像乐器的弦,被调到了最适合当前环境的音准。我的意识结构,似乎天生就适应这种……高频、干净、充满原始力量的自然场。”
沈承聿注视着她平静的侧脸。她的眼神望着窗外掠过的荒原,却仿佛穿透了地表,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这种变化,究竟是“渡鸦”协议的塑造,是她自身潜能的觉醒,还是两者叠加的结果?
车子开始爬坡,道路更加崎岖。远处,安第斯山脉的雪峰仿佛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车载无线电里,偶尔传来高地人与前方了望点用当地方言进行的简短通话,确认路况和安全。
陆时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不再抵抗,而是完全敞开心神,去感受、去聆听。
风声、引擎声、轮胎碾过碎石的声响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盐沼深处,那超越听觉的、古老的、等待被“钥匙”叩响的……深沉耳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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