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努力回忆着王满银那些新鲜的词儿:“现在我们认识到,你们不是来单纯接受……嗯,接受劳动的。你们是咱双水村的‘文化开拓者’!是有知识、有见识的新生力量!
村委往后,愿意给你们‘搭建平台’!支持你们,为咱们双水村的发展,贡献力量!”
这话一出,底下的知青们先是一愣,随即眼睛里亮起了光。他们互相交换着眼色,有些不敢置信。这话,可跟平时田支书训话时的腔调完全不一样。
田福堂说完,侧身让开,对王满银做了个“请”的手势:“下面,请罐子村的干部,王满银同志,给大家讲一讲!王满银同志在罐子村,带领知青和社员搞副业,取得了显着的成绩!他是最理解和了解你们知青的难处,你们有什么话都可以和他说一说……!”
王满银微笑着走上前,他没站到讲台后面,就那么站在讲桌旁边,身子微微靠着桌沿,神态很自然。他还没开口,底下就有知青小声议论开了:
“是罐子村的王干部!”
“我认识他们村的周明,说王干部真有本事,也不摆架子……”
“总算来个明白人了……”
王满银笑了笑,开口了,声音不高,但窑洞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同志们,我也是个农民,没那么多弯弯绕。今天来,就是跟大家伙唠唠嗑,听听大家的想法,也说说我的看法。”
他这话一落,窑里紧绷的气氛似乎松动了些。一个戴着眼镜、脸庞瘦削的男知青率先站了起来,他是刘军,家里是外省药材公司技术人员,那份种植方案就是他牵头弄的。他推了推眼镜,语气有些激动:
“王干部,您来了就好!我们……我们真是有一肚子话想说!”他转过身,对着其他知青,也像是说给田福堂他们听,
“咱从城里来到这山沟沟,是响应号召,建设农村,我们没想过偷懒!可这日子……实在难熬!”
他的话像打开了闸门,其他知青立刻七嘴八舌地接上了:
“口粮根本不够!分的全是黑豆、高粱,麸皮都掺着吃!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饿得眼前发黑,只能去挖苦菜、捋榆钱!冬天就更别提了,想喝口热乎的玉米粥都难!”
“住的那窑洞,一下雨就漏,墙上掉的土能把人埋了!炕上铺的麦秸,早就板结成块,还有虫子爬!夏天闷得像蒸笼,冬天冷得跟冰窖似的,我们好几个女同学的手脚都生了冻疮!”
“肥皂、火柴、煤油,哪样不缺?根本不敢去公社买,地痞流氓专盯着我们知青……。”
诉苦的声音越来越高,女知青里已经有人开始抹眼泪。金俊武的脸色沉了下来,田福堂的眉头也拧紧了,但他记着王满银的话,忍着没吭声。
又一个高个子知青站起来,他脸上带着晒出的黑红,声音里满是疲惫和不服:“干活我们不怕!可这活儿也太重了!修梯田,肩膀磨掉皮;挑粪,一趟下来腿都打颤!
我们女同学也得跟男劳力一样干,实在扛不住啊!可干一样的活,工分却比社员低,年底分红,连基本口粮都换不回来,还要听人说我们‘吃闲饭’!”
“还有那些没完没了的‘大会战’!”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女知青带着哭腔说,“修水库,挖水渠,白天黑夜连着干,困得站着都能睡着!这哪是锻炼,这是熬命啊!”
“我们提点想法,想搞点副业改善生活,村里就说我们‘眼高手低’、‘不安分’!”刘军的声音带着委屈和愤懑,“我们成了外人,干活是苦力,说话没人听,前途一片渺茫,我们到底算啥?”
窑洞里弥漫开一种浓重的、近乎绝望的沮丧和怨气。村干部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金俊山捏着烟袋的手紧了紧,田福堂的腮帮子微微鼓动着。
他们是知道知青过的不好,但村民也过得一样恓惶,村干部也是顶着巨大压力,接受这些知青娃落户插队的,但没法照顾到位。
王满银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等声音渐渐低下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大家说的这些苦,这些难,我信。陕北这地方,土地薄,产出少,风沙大,十年九旱。养活土生土长的庄稼人都紧巴巴,一下子添了这么多张嘴,不容易。安置知青,是上头的任务,村里硬着头皮也得接。这是现实。”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年轻的脸:“你们从大地方来,吃的苦比在家时多十倍,有怨气,正常。但光有怨气,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日子更难熬。咱们得先认清楚这个‘底子’,也要有这个觉悟,然后有担当,才有办法在底子上想办法。”
知青们安静下来,看着他。
“我不同意有些人说你们‘娇气’、‘没用’。”王满银话锋一转,语气肯定,“从大城市到咱这山沟沟,水土不服,生活不惯,干着不熟悉的农活,还能坚持下来,没跑没闹,这就已经是有觉悟、能吃苦的表现!”
这话让不少知青抬起了头,眼神里多了些被理解的动容。
“我看重你们的,不是你们现在有多会种地。”王满银继续说,“我看重的,是你们肚子里的墨水,是你们见过世面的眼光,是你们年轻、敢想、也想干点事情的那股心气儿!这些,才是咱们这黄土坡上最缺的‘宝’!
所以罐子村的知青能把废窑变成金疙瘩,靠的就是这份本钱,你们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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