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河的冰早化透了，浑浊的河水卷着碎草往东流。任天侠站在纵队司令部的土坡上，望着远处正在整训的队伍——二师三旅的十六、十七、十八团刚结束卧牛山战后总结，队列里的新兵腰杆挺得比老兵还直。身后传来脚步声，谷士聪捧着个红绸包裹的木盒走来，夏清萍跟在一旁，眼里藏不住笑意。

“东总电报，给你的。”谷士聪把木盒递过去，红绸在风里飘起一角，“输送十一个模块旅补入各纵队，又牵头把‘三三制’编制在全纵理顺，特批一等功。”

任天侠指尖触到木盒的棱角，掀开红绸，里面是枚烫金的功状，边角还带着油墨的温度。他没说话，只是把功状重新裹好塞进怀里，目光又落回队伍上：“三旅伤亡多少？”

“牺牲十七人，伤五十四人。”夏清萍立刻报数，“陈铁蛋说，新兵们第一次实战，能顶住已经不错。”

“杨学武的政工没白做，栾新雨的战术调度也到位。”任天侠点头，刚要再说，通信员背着电台跑上来，电线在胸前晃得厉害：“司令员！东总急电，让一纵立刻开赴四平，配合西满纵队作战！”

地图在临时搭建的指挥部里铺开时，晚风正从窗棂钻进来。任天侠的手指划过“四平”二字，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据点：“西满纵队已拿下西郊机场，咱们的任务是从西南突破。二师主攻（辖一旅、二旅、三旅） ，一师、三师侧翼配合，混成旅守外围交通线。二师一旅旅长周明，带十团、十一团、十二团打先锋；二旅旅长王树根，十三团、十四团、十五团紧随其后；俩旅梯次推进，缺口用陈铁蛋的三旅（十六、十七、十八团）补。”

赵青山往前凑了凑，指尖点在“路东据点”上：“三师刚完成剿匪任务，三个旅的弹药还在补；混成旅多是新补兵员，攻坚经验不足，让他们守外围、牵制造战更稳妥。”

“就这么定。”任天侠敲了敲地图，“一师二旅政委孙红旗，带四团、五团、六团扫清新立屯外围；三师三个旅死死钉在路东，别让敌人回援铁路西。各团步兵连的爆破手提前配齐，今晚三更前必须到位。”

周明、王树根和陈铁蛋同时起身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6月14日的雨下得没头没尾，雨点砸在钢盔上噼啪作响。周明蹲在战壕里，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手表指针一点点逼近二十点。身后的十团战士们把炸药包捆在胸前，机枪连正往弹链里压子弹，雨水顺着枪管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水洼。

“旅长，十一团、十二团已经到位，各连爆破手的炸药包全备齐了！”通信兵爬过来，雨衣上全是泥，怀里的联络本浸得发皱。

周明点头，抓起身边的驳壳枪：“告诉各团，信号弹起就冲，十团炸碉堡群，十一团、十二团两翼包抄，炸开缺口后立刻向纵深插，五分钟内必须跟王树根的二旅接上头！”

二十点整，三发红色信号弹在雨幕中升起，拖着长长的尾光刺破昏暗。“轰！”炮兵连的炮弹率先砸向敌人防线，泥土混着雨水溅起丈高，腥味弥漫在空气里。周明一挥枪：“冲！”

十团团长李刚带着一营爆破组冲在最前，手里的炸药包被雨水泡得沉甸甸的。敌人的碉堡里喷出火舌，子弹在泥地上打出一个个小坑，溅起的泥浆糊了满脸。“卧倒！”李刚大喊，自己顺势滚到弹坑里，看着身边的新兵班副小李吓得脸发白，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别怕，跟着我，炸药包送上去就赢了！”

小李咬着牙点头，手指紧紧攥着步枪，跟着李刚借着弹坑掩护往前挪。离碉堡还有十米时，李刚突然起身，借着爆炸的烟尘掩护，把炸药包往碉堡射孔下一塞，拉燃引信后拽着小李往回滚。“轰隆”一声巨响，碉堡的顶盖塌了下去，烟尘混着雨水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好样的！”周明冲上来，踩过还在冒烟的瓦砾，拍了拍李刚的肩膀，“让十一团、十二团加快速度，跟王树根的十三团汇合！”

王树根带着二旅的十三团、十四团、十五团紧随其后，刚穿过十团撕开的缺口，就撞见一群抱头逃窜的伪军。十四团团长抬手一枪撂倒带头喊“快跑”的伪军，嘶吼着：“缴枪不杀！顽抗者死！”伪军们见状，纷纷扔下枪蹲在地上，抱着头不敢抬头。“留一个连看押俘虏，其余跟我冲！”王树根下令，队伍踩着泥泞继续往前推进，脚步声盖过了雨声。

一师二旅那边，孙红旗带着四团、五团、六团已经扫清新立屯外围据点。六团团长跑来报告：“政委，敌人的三个暗堡全清了，俘虏二十七个，没费多少力气！”孙红旗擦了擦脸上的泥，扯着嗓子喊：“别大意！让四团殿后，五团、六团跟紧二师十二团，随时准备补位！”

凌晨两点半，二师和一师在市区中心的十字路口汇合。任天侠接到电报时，正站在指挥部外的雨地里，手里的烟早被雨水浇灭，烟头捏在掌心发潮。“告诉三师，三个旅加大路东佯攻力度，把敌人的重机枪火力全引过去！”他对着话筒喊，风声和雨声几乎盖过他的声音，震得耳朵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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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清平烽火请大家收藏：()清平烽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天蒙蒙亮时，雨小了些，变成细密的雨丝。陈铁蛋带着三旅的十六、十七、十八团作为预备队赶到，刚进市区就听见激烈的枪声。杨学武指着前方的街垒，声音压得很低：“旅长，二师一旅十二团快顶不住了，敌人从天主教堂方向调了重机枪过来，反扑得厉害！”

陈铁蛋眯着眼观察，街垒后的敌人正用重机枪扫出扇形火力网，子弹打在断墙上溅起碎石，碎屑乱飞。“让赵立恒的十七团从侧面胡同绕过去，董文斌的十八团正面佯攻，林振海的十六团做预备队。”他语速极快，“十七团是原机枪团底子，把重机枪连架在房顶上，先压制敌人火力！”

赵立恒带着十七团钻进旁边的窄胡同，踩着积水往前跑，脚步声在巷子里回响。胡同里的老百姓听见动静，悄悄打开门，一个老汉指着前方说：“同志，前面第三个拐角有个暗堡，枪眼对着胡同口，小心！”赵立恒紧了紧手里的枪，低声道谢，立刻让侦察排摸过去，果然看见伪装在墙后的暗堡正往外喷火。“炸掉它！”赵立恒低喝，一营爆破手立刻匍匐上前，把炸药包塞到墙根，拉燃引信后迅速回撤。“轰”的一声，暗堡里的枪声瞬间停了。

十八团在正面发起佯攻，董文斌带着一营战士们喊着口号往前冲，故意把脚步踩得很重，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等十七团从侧面冲出来，端着刺刀扑向街垒，敌人顿时乱了阵脚，有的扔下枪就跑，有的缩在掩体后不敢露头。街垒很快被攻破，陈铁蛋带着十六团往前推进时，看见二师一旅的战士们正趴在地上包扎伤口，有的胳膊流着血，还在往枪里压子弹。“你们先撤下去休整，这里交给我们三旅！”陈铁蛋喊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16日，西满纵队从西北面突破防线的消息传来，指挥部里一阵振奋。任天侠站在地图前，指尖划过铁路线，墨水被手指蹭得发花：“现在铁路西已经基本拿下，下一步是路东。让三师三个旅加把劲，把敌人的兵力往东边引，给西满纵队减轻压力！”

夏清萍递过侦察报告，纸页边缘卷了角：“路东敌人的核心据点是天主教堂，周围修了三层鹿砦，还有十几个暗堡。另外，混成旅那边传来消息，外围交通线守得稳，没让敌人援军靠近泉头车站。”

“给混成旅发报，继续死守，哪怕剩一个连也要顶住！”任天侠皱起眉，指节发白，“让二师三旅的步兵连准备炸药，支援天主教堂方向作战！”

17日，六纵十七师投入战斗，采取“一个团打一条街”的战术，推进速度明显加快。陈铁蛋带着三旅负责配合，在攻打天主教堂外围据点时，十八团被敌人的碉堡压制得抬不起头。李建国趴在弹坑里，看着身边的狗剩，声音压得很低：“你带两个新兵从左边的矮墙绕过去，故意露身子吸引敌人注意力，我带爆破组去炸碉堡。”

狗剩点头，抱着步枪往左边挪，膝盖在泥地里蹭得全是土。他故意从矮墙后露出半个脑袋，敌人的子弹立刻扫了过来，打在墙上“嗖嗖”作响。李建国趁机带着爆破组冲上去，把炸药包塞到碉堡射孔下。“快撤！”李建国大喊，狗剩刚滚到弹坑里，爆炸声就响了，气浪把他掀得翻了个身。“炸得好！”狗剩爬起来，兴奋地喊，李建国拍了拍他的头，笑骂：“小子，命挺大，越来越像个老兵了！”

19日，二师一旅因伤亡过大撤出战斗。任天侠接到伤亡统计时，指尖划过十团、十一团、十二团的牺牲名单，密密麻麻的名字刺得眼睛发疼。“让陈铁蛋的三旅顶上去，十六、十七、十八团接替一旅的阵地！”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沙哑，“告诉三师，三个旅再加大佯攻力度，别让敌人缓过劲来！”

陈铁蛋接到命令，立刻带着三个团赶到二师一旅的阵地。周明握着他的手，指节粗糙有力：“敌人反扑很猛，十二团剩的人不多了，你们的三个团得轮流上，别把力气耗光。”陈铁蛋点头，用力回握：“放心，我们三旅三个团轮着顶，就算剩一个班，也绝不会丢阵地！”

刚接手阵地，敌人就发起了新一轮反扑。子弹像雨点一样扫过来，打在掩体上“噼啪”作响。陈铁蛋趴在掩体后，大喊：“十七团机枪连压制！十六团爆破组上！”战士们冒着枪林弹雨往前冲，有的刚冲出去几步就倒下了，后面的战士立刻捡起炸药包跟上，没有一丝犹豫。杨学武在阵地上来回奔跑，给各团战士鼓劲：“同志们，守住阵地！为牺牲的战友报仇！”

20日，民主联军攻破国民党军核心守备区，占领七十一军军部的捷报传来。任天侠接到消息时，终于松了口气，后背的军装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透。可没过多久，通信员跌跌撞撞跑进来，脸色惨白：“司令员！西满纵队一师师长马仁兴中流弹牺牲了！”

指挥部里瞬间一片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淅淅沥沥。任天侠摘下帽子，对着西满纵队的方向默哀，声音沙哑：“马师长是好样的，咱们得替他拿下剩下的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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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清平烽火请大家收藏：()清平烽火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同日，六纵十六师、十八师投入战斗，由洪学智统一指挥。陈铁蛋带着三旅配合六纵攻打天主教堂，这里的敌人负隅顽抗，十八团三次冲锋都没能突破鹿砦。“让十六团一营准备炸药，炸掉教堂的围墙！”陈铁蛋下令，十几包炸药并排堆在围墙下，导火索被捆在一起。“点火！”随着一声喊，导火索滋滋燃烧，战士们迅速回撤。一声巨响后，围墙塌了个大口子，烟尘冲天。

“冲！”陈铁蛋大喊，十七团战士们从缺口冲进去，端着刺刀与敌人展开肉搏。教堂里的敌人还在抵抗，战士们逐屋清理，枪声、喊杀声、刺刀碰撞声混在一起。李建国在攻打钟楼时，被敌人的子弹打中胳膊，鲜血瞬间渗出来，他咬着牙撕下衣角包扎好，继续往上冲。狗剩跟在他身后，手里的步枪已经换了三支，全是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枪托上还沾着血。

25日，三师终于攻占天主教堂。任天侠站在教堂前，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弹孔，心里五味杂陈。就在这时，通信员跑过来，脸色凝重得吓人：“司令员！国民党援军到了泉头车站，有十个师！混成旅快顶不住了！”

任天侠愣住了，随即握紧拳头，指节泛白。他知道，再打下去已经没有意义，只会徒增伤亡。当晚，东总来电，命令攻城部队撤离四平。

30日拂晓，队伍开始撤离。陈铁蛋带着三旅的十六、十七、十八团走在最后，看着身后的四平城，轮廓在晨雾中模糊。狗剩抱着缴获的步枪，问身边的李建国：“班长，我们还会回来吗？”

李建国点头，目光坚定：“会的，下次咱们全纵（三个师各三旅、混成旅，共十旅三十团）一起上，一定能彻底拿下这里！”

队伍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任天侠走在队伍最前面，怀里的一等功功状硌得他胸口发疼。他回头望了眼三师和混成旅的队伍——三师三个旅的战士们扛着缴获的武器，混成旅的新兵们虽面带疲惫，却腰杆笔直。他知道，这次四平攻坚战虽然没能完全拿下四平，但全纵十旅三十团各司其职，摸索出了攻城作战的经验，这比任何战利品都珍贵。

路边的田埂上，支前的民工们正挥手送别，有的手里还拿着刚做好的干粮。任天侠停下脚步，对着民工们深深鞠躬。他心里清楚，这场仗能打到现在，离不开这些老百姓的支持。

队伍继续往前走，脚步声在晨雾中回荡。周明、王树根走到任天侠身边，齐声说：“司令员，下次咱们二师三个旅打头阵，一定能拿下四平！”

任天侠点头，望向四平的方向：“会的，我们一定会回来的。”风掀起他的衣角，怀里的功状仿佛有了温度，那是牺牲的战友用鲜血换来的，也是无数战士用勇气和信念铸就的。他知道，这枚功状不仅是对他个人的嘉奖，更是对整个一纵的肯定，而这份肯定，将成为他们下次冲锋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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