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百九十九只玉杯悬浮于祭坛顶端,晶莹剔透,内盛之“酒”光怪陆离,散发着诱人却又致命的气息。
江小鱼站在祭坛底部,掌心赤金纹路微微发烫,如同预感到前方无尽的风暴。酒气锁链如蟒缠身,酒俑阵列如墙环伺。他没有选择。
深吸一口气,他踏上由古老酒坛垒砌的台阶。第一步,便是第一杯酒。
那杯酒清澈见底,如同山间新雪融化的泉水,散发着淡淡的、有些呛人的烈性谷物香气——是最粗糙、却也最炽热的“壮行酒”。
江小鱼端起它,一饮而尽。
酒液入喉的刹那,世界天旋地转!
寒冷!刺骨的、能冻结灵魂的寒冷瞬间淹没了他!他不再是江小鱼,而是一个穿着破烂皮甲、满脸风霜与冻疮的年轻士兵。他站在一望无际的冰原哨塔上,手中紧握着一只粗陶碗,碗里是浑浊的烈酒。身旁是同袍们含糊不清的祝酒词和粗豪却压抑着恐惧的笑声。远处,是如潮水般涌来的、裹挟着风雪与死亡的阴影。
“喝了这碗!下了黄泉,阎王问起来,就说咱们是喝饱了上路的!不亏!”
他一饮而尽,劣酒灼烧着食道,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然后,他拿起生锈的长矛,和其他人一起,怒吼着冲向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寒冷。
厮杀,怒吼,血肉横飞……最终,一支冰冷的长矛刺穿了他的胸膛。他倒下了,倒在冰冷的雪地上,热血迅速冷却。意识模糊间,他用尽最后力气,将那只早已空空如也、却沾满自己鲜血的粗陶碗,死死攥在怀里,仿佛那是他仅存的、与“家”和“温暖”有关的联系。
视野彻底黑暗。
“呼——!”江小鱼猛地从幻象中挣脱,回到祭坛,踉跄一步,脸色苍白如纸。喉咙里仿佛还残留着劣酒的灼烧感和冰雪的寒意,胸口甚至隐隐作痛。那士兵临死前对那只破碗的执念,如同冰锥,刺入他的灵魂。
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第二只玉杯自动飘到他面前。杯中液体暗红粘稠,散发着苦涩的草药与一丝甜腻到诡异的腥气。
他咬牙,再次饮下。
这一次,他变成了一个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妇人。破旧的茅草屋里,病榻上躺着骨瘦如柴、气息微弱的孩子。窗外是神婆跳大神时刺耳的铃铛和咒语声。一个自称能治百病的游方术士,递给她一碗黑红色的、冒着气泡的“神药酒”,索要了她最后一点积蓄和传家的银簪。
“给孩子灌下去,药到病除!”
她颤抖着手,将碗沿凑到孩子干裂的唇边。孩子无意识地吞咽了几口,随即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由青转紫。她慌了,想要停下,术士却厉声催促:“不能停!停了前功尽弃!”
她狠下心,捏着孩子的鼻子,将那碗腥苦的药酒强行灌了下去。
孩子不再咳嗽了,也不再痛苦呻吟了。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迅速变成了一种不正常的灰白,然后……开始石化。从指尖开始,灰色的岩石纹理蔓延而上。
她惊恐地尖叫,想要抱住孩子,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开始僵硬、沉重。那碗打翻在地的药酒溅到她手上,石化如同瘟疫般顺着那一点液体迅速扩散。
最终,母子二人,在绝望与彼此最后的凝视中,化为了两尊紧紧依偎的、冰冷的石像。妇人的指尖,还残留着一丝未来得及擦去的、孩子嘴角之前吃剩的一点米糊。
幻象破碎。
江小鱼跪倒在祭坛上,双手撑地,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那不是他的眼泪,是那母亲灵魂深处无尽的悔恨与绝望,通过这杯“殇酒”,强行灌入了他的感知。
第三杯,他是被逼喝下毒酒、含笑赴死的忠臣。
第四杯,他是因酒后失言、被处极刑的诗人。
第五杯,她是被当做祭品、灌下迷幻药酒献给邪神的少女。
第六杯……
每一杯酒,都是一段被历史尘埃掩埋、被宏大叙事遗忘的个体人生。他们的身份、时代、经历各不相同,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的结局,都与“酒”紧密相连,充满了痛苦、不公、绝望或无奈的终结。他们饮下的,或许是壮行,或许是毒药,或许是迷幻,或许是寄托,但最终,都成了他们生命最后的注脚,成了他们灵魂上无法愈合的“殇”。
这不是品酒,这是凌迟。每一杯,都在强行让他体验一次他人的死亡与痛苦,都在用最极端的方式,拷问着他的灵魂承受力,也在……向他展示着“酒”在漫长文明史中,所承载的远超饮品意义的、沉重而复杂的一面。
现实,断觥谷外。
酒馆被困,江小鱼踏上祭坛后,外部也发生了可怕的变化。
酒馆外墙那些原本温润流转的赤金色符文,光芒迅速黯淡、褪色,仿佛内部的能量源泉正在被急速抽离。老莫惊恐地发现,系统面板上,代表领地繁荣度的数字,如同雪崩般暴跌!
“不行!头儿在里面经历的痛苦和消耗,正在通过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链接,反向侵蚀酒馆本身!”老莫捶打着控制台,却无济于事,“再这样下去,就算头儿能撑住,酒馆的根基也要受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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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全民领主:开局一杯酒,收服女武请大家收藏:()全民领主:开局一杯酒,收服女武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塞拉菲娜试图冲入谷内,却被一道无形的、由浓郁酒气构成的屏障狠狠弹了回来。她挥剑斩击,圣光没入酒气屏障,如同泥牛入海,连涟漪都未能激起多少。
奥蕾莉亚脸色变幻不定。她看着谷内祭坛上那个身影一次次端起酒杯,一次次身体剧震、脸色惨白,感受到自己体内那因远古契约而躁动不安的本源。她一咬牙,划破自己的舌尖,以魅魔真血为墨,在酒馆前檐的地面上迅速勾勒出一个古老而邪异的召唤阵——这是她传承记忆深处,一种以自身灵魂为代价、试图强行干涉或分担契约关联者承受的禁忌秘法。
然而,阵法刚刚亮起微光,执觥者厄里克那冰冷的铜钟声便隔空传来,直接震散了阵法的能量结构:
“此试炼,唯饮者可渡。”
“外力干扰,徒增其殇。”
奥蕾莉亚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后退,阵法反噬让她气息瞬间萎靡,眼中充满了无力与绝望。
谷口边缘,一个一直默默坐在角落、用额头抵着一柄特制凿子、在一块半人高的残缺石碑上缓慢刻字的老碑匠,停下了动作。他抬起头,那是一张饱经风霜、双手手腕处有着明显扭曲变形和厚茧的脸——他的双手早已残废。他用浑浊的眼睛,望向谷内祭坛上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正在雕刻的、那一个个早已湮灭在历史中的、与酒相关的名字和事迹,布满皱纹的嘴唇微微开合,发出近乎呢喃的声音,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悲凉:
“名字……比命长……”
“酒喝了,人没了,故事烂在土里……”
“他要是也死了……”
“谁还记得……这些杯子……曾装过什么?”
谷内,祭坛之上。
江小鱼已经不知道喝下了多少杯。五百?六百?他的意识早已模糊,无数段破碎的人生、死亡、痛苦、执念在他的灵魂中冲撞、嘶吼,几乎要将他的自我意识彻底撕碎、淹没。他七窍开始渗出淡淡的血丝,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动、重叠。
第500杯,他化作一个在饥荒中,将最后一碗掺了观音土的稀粥让给孩子、自己灌下兑了水的劣酒麻木饥饿、最终无声无息死在墙角的老农。幻境问:“值吗?”他已无力回答。
就在他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在无尽“殇”的海洋中时——
一个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节奏,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穿透了层层痛苦与迷障,传入了他几乎溃散的意识深处。
那节奏很熟悉……是拍打地面的声音,带着一种笨拙却真挚的情感。
谷地边缘,那个一直安静站在朵拉身边、赤着双脚的聋哑女孩——回音少女,不知何时挣脱了朵拉的阻拦,冲到了祭坛的边沿。她无法听见声音,却能通过双脚敏锐地感知大地的震动。
她看着祭坛上那个痛苦挣扎的身影,想起了之前小脉在酒馆里,为了安慰发烧的自己,曾拉着她的手,在她手心轻轻拍打出的、属于矮人族安眠曲的简单节奏。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她记得那个节奏带来的、温暖安心的感觉。
于是,她学着记忆中的样子,在祭坛边沿坚硬冰冷的岩石地面上,赤着脚,用尽全身的力气和专注,一下,又一下,拍打出那个简单而舒缓的节奏。
“啪……啪……啪……”
节奏通过地面,通过祭坛的结构,微弱却顽强地传递上去,混入了九百九十九只玉杯微微震颤的共鸣之中。
在这节奏里,江小鱼模糊溃散的意识中,似乎响起了小脉那稚嫩却充满力量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时空的呼唤:
“哥哥……”
“别放下杯子……”
“喝了它……记住他们……然后……带他们回家……”
带他们……回家……
如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江小鱼即将彻底沉沦的意识,猛地抓住了一丝微光!不是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是……为了这些被困在杯中、被遗忘在历史尘埃里的痛苦灵魂,找到一个归宿?让他们的“殇”,不至于毫无意义地湮灭?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让他濒临崩溃的精神,硬生生挺住了一丝。
一杯,又一杯。
痛苦依旧,但他不再仅仅是承受,开始尝试在那无尽的痛苦中,去“理解”,去“感受”,去……“记住”。
第998杯。
他变成了一个被称为“醉梦先生”的落魄书生。妻子早逝,他无法承受那蚀骨的思念与孤独,于是终日沉溺酒乡,用醉梦麻痹自己,在幻境中与亡妻相会。最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醉倒在空酒缸旁,滑入缸中残留的酒液里,无声无息地溺毙。幻境在他意识消散前最后质问:“为何不醒?为何沉沦?”
江小鱼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嘶哑地回答:
“因为……醒着……更痛。”
幻象破碎。回归祭坛的江小鱼,已经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和从毛孔渗出的细微血珠浸透,眼神涣散,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灵魂深处传来的、积累了近千次的“殇痛”,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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