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日头毒得像要把地里的水汽都烤干,青山村的村部院里,几棵老槐树的叶子打了蔫,蝉鸣声嘶力竭,反倒衬得办公室里一片死寂。村支书李建国捏着电话听筒的手指关节泛白,指腹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红,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钝锯子,一下下割着他的神经。
“……人现在在我们乡派出所,情况就是这样个情况,你们告诉家属或者单位赶紧过来个人,办一下保释手续。”电话那头是乡派出所民警公事公办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的尾音。
李建国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了两下,哑着嗓子应了句:“知道了,我们马上派人过去。”
挂电话的动作重了些,“咔哒”一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他背对着屋里的几个人,望着窗外被太阳晒得发白的土路,半晌没说话。后脖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滑,黏得人心里发慌。
办公室里还有三个村干部:会计李长喜,正低头扒拉着算盘,似乎想把账本上的数字算得更清楚些;妇女主顾小琴,手里还攥着没发完的计划生育宣传册,眼神里带着点不安;还有徐慎,他正准备和李建国汇报下现在修路的进度和村里蔬菜大棚的近况。
昨天徐慎在村里办蔬菜大棚的技术讲座,按理说村长张安民是必须到场的。村里上下都挺重视,村支书李建国带着几乎所有的村干部都来了。可直到讲座结束,连村长张安民的影子都没见着。结束后李建国问起,张安民媳妇王秀莲红着脸解释,说他外甥在乡里娶媳妇,非拉着张安民去喝喜酒,走得急,没来得及打招呼。
当时李建国就皱了皱眉。张安民那外甥他知道,怎么突然就娶媳妇了?但想着是家里的喜事,或许是临时定的日子,也就没多问。现在看来,那所谓的“喜酒”,竟成了这档子丑事的由头。
“咋的啦,张安民出啥事了?”顾小琴憋不住了,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出啥事了,派出所打电话来?”
李建国猛地转过身,脸色铁青,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往椅子上一坐,“砰”地一声,木椅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张安民!这个混账东西!”他低骂一声,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出事了!”
顾小琴手里的宣传册“哗啦”掉在地上,她慌忙捡起来,小声问:“出啥大事了?昨天不是说去喝喜酒了吗?”
“喝喜酒?我看他是喝昏了头!”李建国指着门外,气得手都在抖,“刚才乡派出所打电话来,说张安民昨晚在乡里旅社被抓了!嫖娼!被警察堵在被窝里了!”
最后几个字像炸雷一样在办公室里炸开,李长喜的算盘“啪嗒”掉在桌上,算珠滚了一地;王桂兰脸“唰”地白了,嘴张了半天没合上;徐慎更是瞪大了眼睛,一脸不敢相信:“啥?嫖娼?张村长他……他咋能干出这种事?”
“我怎么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啥!”李建国狠狠一拍桌子,桌上的搪瓷缸子震得跳了跳,“喝了点猫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旅社里有人敲门问要不要‘特殊服务’,他倒好,精虫上脑,直接把人拉进房里,还给人钱!结果呢?正好赶上派出所半夜扫黄,人赃并获,抓了个现行!”
他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平时看着人模狗样的,咋就管不住自己裤裆里那点事!作风问题!这是要人命的作风问题!”
办公室里又是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蝉鸣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顾小琴最先反应过来,眼圈有点红:“那……那现在咋办啊?派出所让去保人呢。这事……这事要让他媳妇秀莲知道了,还不得天塌下来?秀莲那人多好强,家里孩子还小,这要是闹开了……这个家不就散了吗?”
李长喜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叹了口气:“是啊,建国书记,秀莲嫂子要是知道了,怕是扛不住。张安民这事做得是混账,但家丑不可外扬,先别让她知道了吧?不然一个家都得散了。”
徐慎也点头:“对。现在当务之急是把人先弄出来,总不能让他一直关在派出所里。传出去,咱们青山村的脸也不好看。”
李建国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大家说得对,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张安民是混账,但他毕竟是青山村的村长,这事要是传开,不光是他个人的名声,整个青山村都会被戳脊梁骨。
“长喜,”李建国看向会计,“村账上现在能支出现金不?先拿点钱,去把人保出来。”
李长喜想了想,道:“有是有,就是不多。前阵子刚给村里修了水渠,采石付了工钱,还买了蔬菜种子化肥,剩下的都是预留的秋播款。要多少?”
“先拿五百吧。”李建国沉吟道,“派出所那边办保释,估计得花点钱。就说是暂借,让张安民出来后自己补上。”
“行。”李长喜起身去里屋拿钱,临走前又看了李建国一眼,欲言又止。
李建国知道他想说啥。村账上的钱每一分都得花在明处,这么一笔“借款”,回头还得补手续,麻烦得很。但事急从权,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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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山村出了个大官请大家收藏:()山村出了个大官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德胜呢?副村长刘德胜去哪了?”李建国问。
“刚才说去西头看看那几户的玉米长势,应该快回来了。”顾小琴答道。
正说着,门口传来脚步声,刘德胜掀着门帘进来了,脸上带着点汗,手里还拿着个草帽:“刚听院里有动静,这是咋了?”他看到屋里凝重的气氛,愣了一下。
李建国把事情简略地跟他说了一遍,刘德胜的脸瞬间也沉了下来,骂了句:“这个张安民,真是糊涂透顶!”
“现在说这些没用了。”李建国站起身,“德胜,辛苦你一趟,拿着这钱,去乡派出所把张安民接回来。记住,路上别跟他多废话,让他赶紧回来。”
刘德胜接过李长喜递过来的五张崭新的百元钞票赶紧塞进怀里,李建国又叮嘱道:“这事一定要低调,千万别声张,尤其是不能让乡领导知道!眼瞅着还有三个月,乡里就要评比‘年度先进村’了,咱们青山村今年好不容易在青山茶,蔬菜大棚种植上有点起色,要是因为这事黄了,咱们这大半年的心血就全白费了!”
“我知道轻重。”刘德胜把钱揣进兜里,紧了紧眉头,“那我现在就去。”
“去吧,路上小心。”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乱麻。
刘德胜赶到乡里的时候,日头正当中。派出所的院子里晒得能煎鸡蛋,他抹了把汗,进去办手续。登记、签字、交钱,流程不算复杂,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得慌。
张安民被警察从里面带出来的时候,样子狼狈极了。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的,脸上还有没洗干净的酒气,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刘德胜,头几乎要埋到胸口去。手腕上的红印子还清晰可见,那是手铐勒出来的。
“跟我走。”刘德胜没看他,声音冷得像冰。
张安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敢出声,低着头跟在刘德胜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派出所大门,没注意到马路对面的树荫下,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中年人正眯着眼看着他们。
那人正是乡长秘书王国安。他刚替马乡长给乡卫生院送完一份材料,路过派出所,想着进去跟杨所长打个招呼,讨杯茶喝,歇歇脚,没想到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看着张安民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一脸严肃的刘德胜,心里犯了嘀咕。这不是青山村的村长张安民吗?怎么会从派出所里出来?还那副模样?
王国安是个机灵人,没声张,等两人走远了,才慢悠悠地进了派出所。
“杨所长,忙着呢?”王国安笑着跟正在喝水的派出所所长杨雄兵打招呼。
杨雄兵抬头见是他,放下水杯:“哟,是王秘书啊,稀客稀客。来,坐,喝茶。”
“刚从这门口过,看见两个人出来,其中一个好像是青山村的村长?”王国安故作随意地问,给自己倒了杯茶。
杨雄兵“嗤”了一声,脸上带着点嘲讽:“你说张安民啊?可不是他嘛。昨晚我们扫黄,在旅社把他逮着了,正跟个女的在被窝里腻歪呢,嫖娼!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王国安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哦?还有这事?我之前下乡见过他几次,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
“人不可貌相嘛。”杨雄兵撇撇嘴,“当了个村长,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喝了点酒就敢在外面胡来。这种事,我们见得多了。”
“也是。”王国安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杨所长公事公办就好,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就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意思。”
又闲聊了几句,王国安就离开了派出所。他没直接回乡政府,而是在路边停了停,心里盘算着。青山村最近可是马乡长嘴里的“香饽饽”,又是搞蔬菜大棚种植,又是搞青山茶,听说马乡长还打算推荐青山村评“全县十大优秀村庄”。这节骨眼上,村长嫖娼被抓,这事儿可大可小啊。
他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事必须得跟马乡长汇报。马乡长让他盯着下面各村的动静,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与其等着别人捅上去,不如自己主动说。
回到乡政府,王国安径直去了马乡长的办公室。马乡长正坐在藤椅上看文件,见他进来,抬头问:“材料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马乡长。”王国安走到办公桌前,“有个事,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什么事?说。”马乡长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我刚才路过乡派出所,看见青山村的村长张安民被人从里面接出来了。”王国安压低声音,“问了杨所长,说是昨晚嫖娼被抓了现行,正跟个女的在旅社里……”
“啪!”马乡长手里的茶杯重重地磕在桌子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来,洒了一桌子。他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胡闹!简直是胆大包天!”
王国安吓了一跳,赶紧拿出抹布去擦桌子:“乡长,您别生气,小心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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