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林野醒了。
不是被叫醒的，是被骨头里的动静闹醒的。那股“嗡”鸣比昨夜更清晰，像有只小蜜蜂在骨髓里扇翅膀，顺着脊椎一路往上，顶得太阳穴微微发麻。
他一摸枕头底下，断剑还在，入手温凉，不像昨夜那般发烫，锈迹却又淡了些，露出底下青黑色的剑身，看着倒像块结实的老铁。
“怪事。”林野嘀咕着起身，推开门，院角的老槐树果然彻底枯了，树皮皱得像张老脸，一碰就往下掉渣。他心里有点发虚，这树是爹娘小时候栽的，陪了他十六年，就这么……没了？
他走到树前，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树根，骨头里的“嗡”鸣突然变调，像石子投进了水里，一圈圈荡开。同时，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极淡的、带着土腥味的气脉，正顺着树根往地下钻——那是槐树最后一点生气，被断剑吸走后，正往地底的更深处流去。
“原来灵气……是这么跑的。”林野喃喃道。他忽然明白，青雾山的灵气不是没了，是藏起来了，藏在泥土里，石头缝里，藏在三百年前那场大战留下的裂痕里。
而他手里的断剑，就像一把钥匙，能把这些藏起来的东西，一点点勾出来。
早饭是昨天剩下的半个窝头，硬得能硌掉牙。林野就着冷水咽下去，揣上断剑，又往布包里塞了块粗布，打算再进趟山。他想试试，除了这破屋和老槐树，山里的东西能不能也“吸”出灵气来。
刚走到村口，就见王伯背着篓子往这边赶，老远就喊：“野子！你可算出来了，快去看看，李掌柜家出事了！”
林野心里一紧：“咋了？”
“昨晚黑风寨的人又来了！”王伯喘着气，脸都白了，“说是……说是要李掌柜把闺女交出去，给他们寨主当婆娘，不然就烧房子！”
青雾村的人都怕黑风寨。那伙人住在后山的黑风洞，领头的是个据说会“仙法”的汉子，能隔空打人，还能喷出火苗子。前几年有猎户不服，被他们打断了腿，扔在雾里喂了狼，从那以后，村里就只能忍着。
“李叔答应了？”林野皱眉。
“哪能啊！”王伯急得直搓手，“李丫头哭着闹着要上吊，李掌柜正拿根扁担堵门呢！可那伙人说了，晌午之前不给人，就真动手！”
林野没说话，转身就往村东头跑。李掌柜对他不错，小时候他饿肚子，常被喊去店里吃碗热汤面。
李掌柜家院门口围了不少人，都远远站着，没人敢上前。院里传来女人的哭声，还有个粗嘎的嗓门在骂：“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寨主看上你家丫头是福气，再犟，我把你这破铺子掀了！”
林野扒开人群往里瞅，只见三个穿着短褂的汉子堵在堂屋门口，手里都拎着刀，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一道疤从额头划到下巴，看着就凶。李掌柜举着根磨得发亮的扁担，挡在门内，脸涨得通红，浑身都在抖。
“让开！”独眼龙不耐烦了，抬脚就踹，门板“哐当”一声被踹出个窟窿。
李掌柜“嗷”一声，举着扁担就冲上去，却被另一个汉子伸手一推，“噔噔噔”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爹！”屋里的哭声更响了。
独眼龙狞笑一声，就要往里闯。
“住手！”
林野喊了一声，从人群里走出来。
所有人都愣了，包括那三个黑风寨的人。独眼龙三个打量他，见是个半大孩子，撇撇嘴：“哪来的野小子，也敢管爷爷的事？”
林野没理他，走到李掌柜身边，把老人扶起来：“李叔，没事吧？”
李掌柜捂着腰，疼得龇牙咧嘴，见是他，急道：“野子，你快走吧，这事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林野看着独眼龙，“青雾村的人，不是你们能随便欺负的。”
“嘿，这小子有种！”独眼龙乐了，冲身后两个手下使个眼色，“给我废了他，让他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两个汉子狞笑着扑上来，手里的刀闪着寒光。围看的村民吓得尖叫，王伯急得直跺脚：“野子快跑啊！”
林野站着没动。就在汉子的刀快砍到他头顶时，他猛地握紧了怀里的断剑。
“嗡——”
骨头里的鸣响骤然变急，像蜂群炸了窝。同时，他脚边的几块碎石突然“咔啦”一声，自己蹦了起来，顺着他的意念，像子弹似的射了出去。
“哎哟！”
两个汉子没防备，被碎石砸中膝盖，疼得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手里的刀也掉了。
这一下，不光黑风寨的人懵了，连村民都看傻了。谁也没看清石头是咋飞起来的，就好像那石头自己长了眼睛。
独眼龙的独眼猛地一缩，盯着林野怀里的凸起：“你……你身上有啥东西？”他也是混过几天修行界的，隐约感觉到林野身上有股微弱的灵气波动，虽然淡得几乎没有，却真实存在。
林野没答话，往前走了一步。他能感觉到，脚下的泥土里，正有丝丝缕缕的气脉往他身上涌，顺着腿骨往上爬，聚在拳头里，暖洋洋的，很有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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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山骨剑鸣请大家收藏：()山骨剑鸣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你是修士？”独眼龙的语气变了，带着点忌惮，又有点贪婪，“这穷山沟里，居然还有修士？”他上下打量林野，见他穿着粗布衣，不像有来头的样子，胆子又大了些，“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我们黑风寨寨主可是炼气五层的高人，你这点微末道行，不够他塞牙缝的！”
炼气五层？林野听不懂，但知道不是好话。他只知道，不能让李丫头被抢走。
“滚。”他吐出一个字，握紧了拳头。
“找死！”独眼龙被激怒了，从腰里摸出个黄纸符，往空中一抛，嘴里念念有词。那符纸“呼”地一下燃起来，变成个拳头大的火球，朝林野飞来。
村民们吓得尖叫，李掌柜更是闭了眼。
林野瞳孔一缩，骨头里的鸣响更急了。他没躲，反而往前冲了一步，怀里的断剑像是感应到他的怒意，突然发烫，一股比刚才强得多的暖意涌遍全身。他猛地一拳砸向火球——
“嘭！”
火球被拳头砸中，竟直接散了，变成点点火星，落了一地。
独眼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可能！你明明只有……”他话没说完，就见林野已经冲到跟前，拳头带着风声砸过来。
他想躲，却觉得脚下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几根从地里冒出来的细树根，死死缠住了他的脚踝。这一愣神的功夫，林野的拳头已经到了。
“咚！”
一拳砸在独眼龙的肚子上。独眼龙像只破麻袋似的飞了出去，撞在院墙上，滑下来时，嘴里已经吐出了血。
另两个汉子吓得魂都没了，连滚带爬地去扶独眼龙：“头！头你咋样？”
独眼龙疼得说不出话，指着林野，又指了指外面，意思是快跑。两个汉子架着他，屁滚尿流地跑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李丫头的抽泣声。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落在林野身上，眼神里有惊讶，有疑惑，还有点……害怕。
王伯凑过来，声音发颤：“野子，你……你刚才那是……”
林野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刚才那股暖意已经退了，骨头里的鸣响也轻了，只有怀里的断剑还带着点余温。
“我……”他正想说点啥，突然听见村口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哗啦……哗啦……”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着铁链子走，在这寂静的清晨里，显得格外清晰，还带着点说不出的诡异。
所有人都朝村口望去，连李掌柜都忘了疼，扶着墙站起来。
雾气不知何时又浓了，从村口往村里涌，像一条白色的河。那“哗啦”声越来越近，随着雾气的流动，一个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那是个老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袍子，头发胡子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他走得很慢，双脚离地半尺，像是被什么东西托着，身后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黑锁链，锁链的另一头沉在雾里，看不清是什么，只随着他的走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老头的目光扫过院子，扫过村民，最后落在林野身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精光。
“原来在这里。”老头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敲在石头上，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山骨之鸣，断山之息……三百年了，总算等着了。”
林野心里猛地一跳，握紧了怀里的断剑。
这老头，知道他身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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