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氏族的临时营地坐落在一处背风的巨大岩棚之下,篝火在石圈中噼啪燃烧,驱散着山间夜色的寒意与湿气。营地简陋却井然有序,兽皮帐篷、晾晒的肉干、打磨石器的角落、以及几个正在用古法鞣制皮革的妇人,构成了一个自给自足的小型社群图景。空气中弥漫着烟熏味、皮革味和一种混合了草药与汗水的、粗犷而鲜活的气息。
先遣队的到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孩子们从帐篷缝隙或大人身后探出好奇的眼睛,妇女们停下手中的活计低声交谈,战士们则保持着距离,手不曾离开武器。石锋将李垣等人安置在营地边缘一处相对独立的角落,留下两名战士“照看”,便带着礼物去向长老汇报。
营地中的长老并非一人,而是三位。除了与李垣有书信往来的岩心祭司(他更偏向精神与知识层面),还有负责具体事务与狩猎的“石脊”长老,以及一位很少露面、据说能与山灵沟通的“巫祝婆婆”。岩心祭司是一位清癯的老人,须发皆白,眼神却温和而睿智,他仔细查看了曦光台的礼物,尤其是那件印有简化秩序符文的工具,手指在符文上轻轻摩挲,若有所思。
当晚,在营地中央最大的篝火旁,石脊长老(一位面容如斧凿刀刻般硬朗的老者)代表氏族,以一种近乎仪式的严肃口吻,向围坐的先遣队成员和部分氏族骨干宣布了“山岭的规矩”。
规矩繁多且严苛:不得擅离营地范围;不得随意挖掘或破坏山石草木;不得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使用“奇异的力量”(指灵能或符文设备);夜晚必须保持安静,不得喧哗;饮水取食需经氏族人员检查;最重要的一条——在“山息之刻”到来前,他们必须在氏族战士的监督下,完成三项“山岭的试炼”,以证明他们并非“轻浮的攫取者”,而是“有资格倾听群山低语的行走者”。
“试炼?”雷沉声问,语气不卑不亢。
“第一试,‘识途’。”石脊长老指向黑暗中巍峨的山影,“明日,由我们的战士带领,你们需在日落前,穿越‘迷踪石林’,抵达指定的‘鹰落岩’。不得使用你们那些指路的铁盒子(指指南针和探测仪),只能依靠双眼、双脚和山岭给予的提示。”
“第二试,‘辨性’。”岩心祭司接口道,他的声音平缓却带着某种韵律,“在‘鹰落岩’附近,生长着三种特殊的植物:燃石花、静心藤、地衣菇。你们需在不伤及其根本的情况下,各自辨认并采摘一份完整的样本带回。它们看似普通,却与山岭的呼吸息息相关。”
“第三试,‘克危’。”石脊长老的目光扫过先遣队员,“在返回营地的路上,你们可能会遭遇‘山岭的守护者’——可能是饥饿的雪豹,也可能是被地气惊扰的岩蟒。你们需在不使用那些‘奇异之力’的前提下,凭自身本领驱逐或制服它,但不可无故杀害。山岭赐予生命,也收回生命,但非必要,不取性命。”
三项试炼,分别考验野外生存、自然知识、以及面对危险时的武勇与克制。这显然是氏族对“外来者”传统而有效的筛选方式,也符合他们与自然共生的哲学。
李垣与雷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我们接受试炼。”李垣代表队伍回答,“尊重山岭的规矩,也感谢氏族给予证明自己的机会。”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山间雾气弥漫。石锋亲自带领四名精锐战士,陪同先遣队出发,前往“迷踪石林”。同行的还有山猫,他作为双方沟通的桥梁和潜在的助力。
迷踪石林位于营地西北方向约十里外的一片缓坡上。这里矗立着无数高矮不一、形态各异的灰白色石灰岩石柱,它们经过千万年风霜雨雪的侵蚀,形成了迷宫般错综复杂的通道。雾气在石柱间缭绕,遮蔽视线,更诡异的是,这里的磁场似乎有些异常,普通指南针会失灵,连能量探测仪的读数都显得飘忽不定。
“这里曾经是古代山洪的通道,石头会‘迷惑’方向感。”山猫低声提醒,“注意岩石上的苔藓生长方向(通常背阴面更茂盛),还有风吹过石缝的声音变化,有时能指示风口方向。最重要的是,记住太阳的大致方位。”
石锋等人则散开在队伍前后,如同沉默的岩石,只负责引路和监督,不提供任何额外帮助。
考验开始。雷和夜枭走在最前,凭借丰富的野外经验和敏锐的观察力,努力辨认着细微的自然痕迹。阿亮和金石则不断记录着岩石特征和可能的路径标志。李垣尝试激发玉佩的微弱感应,但在这里,玉佩的共鸣似乎也被石林中某种混沌的地气所干扰,只能提供极其模糊的“安稳”或“危险”的直觉,无法指明具体方向。
队伍在石林中缓慢而谨慎地穿行,几次走入死胡同,又不得不折返。时间在浓雾和沉默中流逝。正午时分,雾气稍散,阳光艰难地穿透云层,在石柱上投下短暂的光影,为他们提供了宝贵的方向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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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时空锻炉请大家收藏:()时空锻炉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看那边!”夜枭忽然指向一处较高石柱的顶端,那里有一小堆风化的碎石,形状隐约像一只蹲伏的鹰,“那可能就是‘鹰落岩’的方向标记!”
顺着这个线索,他们调整方向,终于在午后时分,跌跌撞撞地走出了石林最复杂的区域,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乱石嶙峋的山坡,坡顶一块突出的巨岩形状果然如同鹰喙,正是“鹰落岩”。
第一试,有惊无险地完成。
在鹰落岩附近稍作休整后,开始第二试“辨性”。燃石花是一种生长在向阳岩缝中的小型多肉植物,叶片肥厚呈暗红色,在特定角度下仿佛有微光;静心藤则缠绕在背阴的潮湿石壁上,叶片细长,散发淡淡的清凉香气;地衣菇最为隐蔽,是一种灰褐色、紧贴岩石生长的伞状菌类,需要仔细寻找。
得益于金石的地质矿物学知识和莉亚的植物学基础,他们很快就辨认出了前两种。但地衣菇却迟迟找不到。时间流逝,日落将至。
“地衣菇……喜欢生长在富含特定矿物的、背光且空气流通的岩石皱褶里,通常与某种灰色的苔藓伴生。”金石回忆着理论知识,焦急地四处张望。
李垣闭目片刻,尝试将玉佩的感应从方向指引,调整为对周围环境中“秩序”或“生命”能量分布的细微感知。在一片混沌的地气背景中,他隐约感觉到鹰落岩背阴面某处,有一小团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和谐的“生命场”,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几乎难以察觉。
“那边,岩壁左下角,那块有灰色斑纹的石头后面。”李垣指了一个方向。
金石和莉亚过去小心拨开石缝,果然发现了几簇不起眼的地衣菇。
第二试,也顺利通过。
就在他们采集好样本,准备按原路返回营地时,负责断后的雷和水鬼(夜枭的代号)几乎同时发出了警示的低呼!
只见从侧方一片茂密的灌木丛中,缓缓走出了一头体型健硕、毛皮斑驳的成年雪豹!它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这群不速之客,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呼噜声,身体微微下伏,做出了扑击的准备姿态。显然,他们的活动惊扰了这位“山岭的守护者”。
石锋和氏族战士们立刻拉开了距离,手握武器,但并未上前,只是警惕地观望。试炼规则是“在不使用奇异之力的前提下克危”。
“散开!保持距离!不要背对它!”雷低吼,同时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刀(未激发符文)。夜枭和阿亮护住莉亚和金石后退。李垣则上前一步,与雷并肩,他没有拔出武器,只是深吸一口气,尝试平复自己的气息,并将一种“无意侵犯、平和共处”的意念,通过眼神和微微放松的姿态传递出去。
雪豹似乎有些迟疑,它嗅了嗅空气,目光在李垣身上停留了片刻。玉佩散发出的、内敛的秩序平和气息,似乎让这敏锐的生物感到一丝困惑,杀意稍减,但戒备未消。
就在这时,山猫突然用山地语发出了一连串短促而奇异的、模仿某种鸟类的鸣叫声,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风干的、气味特殊的肉干,轻轻放在身前不远处的地上,然后缓缓后退。
雪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它谨慎地靠近,嗅了嗅那块肉干,又看了看严阵以待但无明显攻击意图的人类,喉咙里的呼噜声渐渐平息。它叼起肉干,最后警告性地扫了众人一眼,转身几个轻盈的跳跃,消失在了乱石与灌木之后。
危机解除。
石锋走上前,看了看雪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山猫和李垣,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近乎赞许的神色。“懂得克制,也懂得与山灵沟通的替代之法。你们……不算太糟。”
第三试,以智慧和克制通过。
当先遣队带着些许疲惫、但更多是完成试炼后的轻松与一丝自豪,跟随石锋等人返回临时营地时,夕阳正将最后一抹余晖染红西边的山巅。营地里,等待他们的不再是纯粹的警惕目光,多了一些好奇和隐约的认可。
岩心祭司听取了石锋的汇报,又仔细检查了他们带回的植物样本,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三项试炼皆过。山岭承认了你们的‘分量’与‘诚意’。那么,你们便有资格等待‘山息之刻’,亲眼目睹群山为真正的倾听者显露的秘密。”
他看向李垣:“远方来的行走者,岩心期待与你在‘雾径’显现之前,更多地交流关于‘秩序’与‘守护’的见解。群山之心虽沉默,但其韵律,或许与你所追寻的,有相通之处。”
第一步的信任,终于在汗水与智慧的交织下,艰难地建立起来。而真正的考验——那决定性的“山息之刻”,以及其后可能通往“镇岳”节点的“雾径”,还在前方的夜幕与山岚中静静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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