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丞相的猝然离世,一时掀起千层浪。
然而,这波澜却并非全然是悲戚与缅怀,更多是政治格局骤然失衡后的震荡、观望与窃喜。
丞相府门前,原本应是车水马龙、吊唁者络绎不绝的景象,此刻却显得异常冷清。
几位铁杆党羽和族亲故旧倒是来了,但更多官员,尤其是那些曾受姜党打压或本就中立的,则选择了避嫌或观望。
皇帝的态度暧昧不明,宸王与林家显然未受冲击反而更显圣眷,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轻易站队,沾染上“丞相余孽”的嫌疑。
府内一片素缟,哭声压抑而惶恐,透着树倒猢狲散的凄凉。
皇宫,养心殿内。
檀香袅袅,却驱不散一种微妙的紧绷感。
桓嘉帝挥退了所有内侍,只留下谢宸灏一人。
他并未穿着龙袍,只是一身常服,靠在软榻上,面色有些疲惫,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比他年轻许多、看似闲散却总能搅动风云的弟弟。
“朕不宣你,你就躲得远远的,怎么?可是因为朕让林家闭门思过而气恼了?”
谢宸灏正弯腰脱靴的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将靴子整齐放好,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上,沉默地摇了摇头。
他走到一旁的绣墩坐下,姿态依旧带着那份特有的慵懒,但眉眼间少了些平日的戏谑。
桓嘉帝挑眉,目光在他脸上扫过,“那就是在气恼文峰所为?”
谢宸灏这次坦诚地点了点头,往后一靠,长叹一口气,那叹气声里带着真切的不豫,“皇兄曾经缺席的课业,如今他倒是学的精通。
这帝王心术、权衡制衡之道,还没十拿九稳坐上您这位子呢,就先拿臣弟的岳家预练起来了。
这吃相,未免急了些,也难看了些。”他话语里没有多少敬畏,更像是兄弟间不满的抱怨,却一针见血。
桓嘉帝盯着他,对于他直言不讳地批评新立太子,并未动怒,反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神色,似是无奈,又似是某种更深沉的考量。
殿内静默片刻,只有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桓嘉帝盯着他,忽然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了几分:“宸儿,你对这帝位,可有想法?”
殿内空气瞬间凝滞。若是寻常王爷,听到这等诛心之问,怕是早已魂飞魄散,跪地表忠了。
然而谢宸灏只是动作顿了一顿,随即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惶恐,反而露出一抹近乎顽劣的诧异,他甚至还夸张地掏了掏耳朵:“皇兄,您刚才说什么?臣弟没听清?您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开始说胡话了?”
他凑近一些,眨着眼,压低声音,用一种插科打诨的语气反问,“还是说……臣弟其实是您的亲生儿子?”
他这话问得极其大胆,近乎荒谬,却巧妙地避开了直接回答那致命的提问,反而将问题抛回给了皇帝,带着一种试探和……不易察觉的尖锐。
“咳...咳..”
桓嘉帝被他这石破天惊的反问呛得猛地咳嗽起来,脸都涨红了,指着谢宸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半晌才顺过气来,笑骂道:“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朕看你真是皮痒了!”
“真的不是?”
桓嘉帝深叹一口气,“你以为你身边的禄满堂是何许人也?他对父皇的忠心,远超你所知。若朕真的背叛了父皇,他别的鞭长莫及,但处理掉一个襁褓中的你,还是绰绰有余。
可他却为了保全你,放弃了侯爵之位,若没有他握着玉玺待在宫里分散其他人的视线,咱们那些皇兄皇叔们早就踏平了栖玄寺。”
谢宸灏听完之后心中诧异,但又真诚的问道,“那皇兄怎么对我...”
桓嘉帝微微勾唇,“觉着朕对你太好了?远超一般皇室兄弟?”
他沉默片刻,目光掠过殿中悬挂的先帝御笔,似在追忆什么,终是叹了口气:“朕....你生母……含盈她……朕与你母妃,确实有过一段情愫。但你自然是朕的亲弟弟,这一点毋庸置疑。
朕好像从未与你讲过,朕的生母其实是掖庭粗使婢女,父皇一夜荒唐,醒来之后却视她为污,连个位份都不肯给。
朕是在掖庭出生的,所以让父皇厌恶至极。后来长到十三岁的时候,刚好那时蒙古几次来犯,父皇下令在燕山筑城建关。
当时几位皇兄和朝中大臣都没有人愿意前往连年征战的边塞,朕为了能活下去,便跟父皇请命去驻守燕京,督建山海关。
朕的父皇啊,说是奉旨督建,却连个将职都不肯给朕,美其名曰身为皇子要经过历练,让朕在军中做了一个小卒。
直至朕及冠之年,要进行及冠之礼,父皇才召朕回京。
回京后只让礼部给朕操办了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及冠礼,父皇甚至都没有到场,只赏了我百两黄金。
朕就这样在京城里呆了两年,直到第三年朕生辰那日遇见了你母妃,当时你母妃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什么!王妃她全家都是穿来的请大家收藏:()什么!王妃她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自己瞒着家人偷偷跑来建京城,还偷偷穿着一身男儿装去来燕桥的水阁上面听曲子。不过很快就被人发现,还被人暗中盯上了。
当时朕在画舫上,含盈她被歹人逼着跳了淮水河。原本朕并没有心思管,谁知含盈的水性那么好,搭着朕的画舫一路游到了岸边。
朕也喝的云里雾里,等在岸上看见含盈的时候,便给她扔下一件披风和几十两银子就走了。
几天后,朕在街上又遇到了一身男装的含盈。当时她为了感谢朕,还非要请朕吃饭,一来二去朕与她便熟悉了起来。
那时的含盈才十六岁,妍姿俏丽双瞳剪水,让朕魂牵梦绕。当时朕并不知道她是盐商吴家之女,她离开建京的时候给朕留了家在淮阴的地址。
但那个地址其实是她家已经出嫁丫鬟夫家的地址,朕按那个地址找了过去,与她在淮阴相处了三个多月。
待朕欲上门提亲之时,才知道含盈她是盐商吴家的独女。
那时吴家也不知道朕是皇子,朕倒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朕很少当自己是皇子。
但你外祖父知道后,却认为朕是有心欺瞒,处心积虑。便不准含盈再与朕来往,而且当时朕也有退缩之意。
因为朕是皇子,还是不受宠没有实权的皇子,而吴家富可敌国。
若是与吴家联姻,别说父皇,就是其他皇子或是太子都不会让朕轻易娶到吴家女,那时含盈也会因此备受攻击。
朕胆怯了,逃回了京城,躲了起来。可是没想到两年后,父皇六十整寿,在寿宴上听说来燕桥的画舫夜游颇有诗意,来了兴致便要微服出巡。
谁知,正好遇上了来建京城寻朕的含盈。
父皇当场便要带回宫中,那是朕从记事起第一次站出来顶撞父皇,跟父皇说含盈是吴家之女,吴家祖训男不入官门,女不入宫门。
父皇一听是吴家女,不仅没有收回心思,反而当场写下圣旨,封含盈为盈妃。
更荒唐的是,父皇居然因为朕道出含盈家世,便说朕有孝心,还将驻守山海关的樊勇征的女儿也就是皇后赐给朕做正妻。
同时封朕为燕王,赐燕都为朕的封地,让朕即刻去封地完婚。
朕自知一切已成定局,也无颜再见含盈,一身狼狈的回到燕都。
原以为,朕跟含盈就这样缘尽,各自安好。可是朕其实没有一天能忘记含盈,含盈的笑,含盈的泪,朕真的忘不掉。
父皇万寿节的时候,朕终于有机会回到京城。
万寿节那天,朕终于再一次看见了含盈,当朕看见虽然已经位列贵妃,但却像一朵快枯萎的花一样的含盈时,朕的心也跟着绞在了一起。
那时所有的想,所有的不甘一下都冒了出来,朕还是忍不住去找了含盈,原本冲动之后朕是想带含盈离开皇宫,逃到燕都去。
可是朕在宫中没有一点势力,好不容易收买一个太监,想要获取父皇行踪,就被父皇知晓。
当时的朕最后悔的就是当一个安安分分的皇子,燕京终究里建京太远了,朕真的是鞭长莫及。
父皇一气之下,便将朕赶回了燕都。朕回到燕都之后便开始暗中筹划势力,想要再找机会送到宫中保护含盈。
谁知,未等朕的人渗透到京城的时候,就传来父皇驾崩的消息,天下已然大乱。
就这样朕遂了樊勇征和姜世文的意,决定去争一争那让所有人都趋之若鹜的位子,朕想弥补含盈,保护好你们母子。
可天不怜,未等朕羽翼丰满,就已经收到你母妃逝去的消息。
说起来百年吴盐的覆灭皆因朕而起,你母妃含盈所有的悲剧也是因为朕,是朕无能,是朕对不起她......”
这个答案,让谢宸灏心绪难平。
桓嘉帝哽咽的握住他的手,眼神变得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疲惫与坦诚:“宸儿,朕今日并非试探。
朕只是觉得,若你真想要这位子,只要它还在谢氏江山之内,是不是朕这一脉坐,或许…也没那么重要。”
谢宸灏依偎在桓嘉帝身上,就像儿时那样,“皇兄,臣弟被您惯坏了,那把椅子,又硬又冷,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还得防着这个防着那个,连口安心饭都吃不好。
这样的日子,哪有臣弟现在逍遥快活?您还是留给文峰去头疼吧。臣弟啊,就乐意当个富贵闲人,替我谢家看守好边陲,享享清福就行。”
桓嘉帝仔细审视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找出一丝一毫的虚伪,最终,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更加失望,长长吁出一口气:“罢了……朕知道了。你……很好。”
他挥挥手,“去吧,去看看你王妃,你若儿孙满堂,朕也算减轻一分罪恶。”
“臣弟告退。”
喜欢什么!王妃她全家都是穿来的请大家收藏:()什么!王妃她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