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谢宸灏看透了桓景帝的短板,桓景帝本人,在太和殿的一次常规朝会上,听着兵部汇报秋季边军换防及粮草事宜时,也突然后知后觉地、如同被一盆冰水浇头般,意识到了自己这一致命的弱点。
他对军队,尤其是那些功勋卓着、镇守一方的老将,缺乏真正可靠且直接的掌控力!
退朝之后,这股寒意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烈。
他猛然想起一事:先帝驾崩仓促,关于各地大军的调兵虎符,似乎……并未在遗诏或日常政务交接中明确提及!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桓景帝,立刻摆驾回到养心殿,屏退左右,下令心腹太监总管和侍卫统领,带着他的口谕,以“整理先帝遗物,清查归档”为名,秘密地、彻底地翻查先帝日常起居的宫殿、书房、乃至私库!
然而,翻遍了紫禁城的每一个可能角落,甚至掘地三尺,那能调动百万雄师的兵符,如同消失了一般,踪影全无!
“找不到?怎么可能找不到?!”
养心殿内,桓景帝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声音因压抑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而微微颤抖。
太监总管和侍卫统领跪在地上,浑身筛糠般发抖,冷汗浸透了衣背:“陛下……奴/臣等罪该万死!确实……确实都找遍了,所有记录在册的玺、印、符、节皆在,唯独……唯独少了那三枚最重要的兵符……”
“废物!一群废物!”桓景帝猛地将御案上的奏折扫落在地,胸膛剧烈起伏。
极度的愤怒之后,是更深的寒意和猜忌。兵符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它们只可能去了两个地方,要么,是被先帝临终前秘密销毁或藏于一个无人知晓之处,要么就是被先帝在最后时刻,交给了某个他绝对信任的人!
而这个朝野上下,能让先帝如此托付身后之事、甚至连帝国最核心的军权都放心交予的人,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谢、宸、灏!”桓景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眼中闪烁着被背叛和被算计的怒火。
想起先帝对他这个弟弟超乎寻常的宠爱和信任,想起谢宸灏那总是看似慵懒实则深不可测的眼神,想起他手中可能掌握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
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将桓景帝淹没,他原本以为自己是执棋之人,可以慢慢收拾局面。
却猛然发现,最重要的棋子之一,可能早已落在了别人手里!自己这个皇帝,在军权问题上,竟像个被蒙在鼓里的瞎子!
“他拿着兵符想做什么?拥兵自重?威胁朕?还是……”无数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翻腾,让他坐立难安。
“陛下,”心腹太监壮着胆子小声建议,“是否……秘宣宸王殿下入宫,试探一二?或者,直接下旨,以整饬军务、统一兵符制式为由,命其交还?”
“蠢货!”桓景帝厉声斥责,“无凭无据,你让朕如何开口?他若矢口否认,朕当如何?强行搜府吗?打草惊蛇,逼反了他怎么办?!”
他深知,没有确凿证据,直接对一位深得人心、且可能手握重兵的亲王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殿内来回踱步。
“此事绝密,若有半分泄露,朕要你们的脑袋!”
桓景帝恶狠狠地警告跪地的两人,“继续给朕暗中查探,但绝不可惊动宸王府!另外……传李曦杰!”
他现在急需商议对策,而李曦杰作为他的心腹谋士,必须为此事拿出个章程来。
同时,他也需要重新评估与所有武将,尤其是那三位手握重兵侯爷的关系。
兵符的失踪,让桓景帝彻底乱了方寸,也让他与宸王乃至林家那脆弱的平衡,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桓景帝的理智,他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最终,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悬而不决的煎熬,一道密旨,将宸王谢宸灏召入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檀香依旧,但气氛却冰冷凝滞。叔侄二人,一坐一立,看似君臣,实则已是无形的对手。
桓景帝没有迂回,他屏退所有内侍,暗自示意殿外侍卫戒备。
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住谢宸灏,开门见山,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愤怒与不安:“皇叔,先帝驾崩仓促,朕近日整理遗物,发现关乎国本的调兵虎符似乎有所缺失。不知皇叔……可知其下落?”
谢宸灏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问,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慵懒神情。
他甚至微微笑了笑,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陛下说的是武陵侯、镇西侯、镇南侯他们手中的兵符吗?”
他如此直接地承认知情,反而让桓景帝一愣。
“果然在皇叔手中!”
桓景帝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御案上,身体前倾,带着帝王的威压,“此乃国之重器!皇叔私藏于手,意欲何为?!”
“陛下息怒。”
谢宸灏不慌不忙地躬身行了一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非是臣私藏。乃是先帝临终之际,感念边境不稳,新老交替恐生变故,特将此重任托付于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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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什么!王妃她全家都是穿来的请大家收藏:()什么!王妃她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命臣在关键时刻,或可凭此符,助陛下稳定军心,保境安民。此乃先帝一片苦心,亦是陛下手足情深之证。”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是先帝所赐,又将动机包装成了“辅佐新君”,让桓景帝一时无法发作。
桓景帝气得脸色发青,却又无法反驳先帝的遗命,只能咬牙道:“既如此,如今朕已登基,朝局渐稳,皇叔可将兵符交还了吧?朕自会妥善处置。”
谢宸灏抬起头,直视着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认真:“陛下,兵符,臣可以交还。但臣,有一个条件。”
“条件?”桓景帝瞳孔一缩,心中警铃大作,“皇叔要与朕谈条件?”
“你若非要臣说成请求,也未尝不可。”
谢宸灏缓缓道,“请陛下下旨,将番州及其沿海诸岛,划为臣之封地,允臣带领宸王府及林家上下,南下就藩,永不回京。”
“什么?!”
桓景帝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藩?皇叔莫非忘了?先帝早已废黜藩王制度!
如今乃是分封而不赐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朕岂能违背祖制,开此历史倒流?!”
他断然拒绝,这是原则问题,一旦裂土封王,后患无穷。
谢宸灏似乎早料到他会如此说,并不着急,反而做出了一个让桓景帝瞳孔地震、几乎窒息的举动。
只见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取出那三枚沉甸甸、象征着帝国最强军力的玄铁兵符。
并没有恭敬地捧在手中,而是像抓着三颗普通的石子、或是孩童的玩具一般,随意地、甚至带着几分轻佻地,将它们一枚一枚地、抛向空中,然后再漫不经心地接住!
冰冷的金属在空中划出短促的弧线,碰撞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声响。每一次抛掷,都像重锤般敲在桓景帝的心上!
“陛下,”谢宸灏一边玩着这“危险游戏”,一边语气平淡地开口,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祖制是死的,人是活的。
番州远离中枢,蛮荒未化,海寇频仍,治理艰难,每年还需朝廷倒贴钱粮。
将其划为臣之封地,并非裂土称王,而是‘特事特办’。臣愿为陛下永镇南疆,开发海事,抵御外侮。
朝廷既省了心力,又得了屏障,还能少了笔开销,岂不三全其美?”
他接住最后落下的一枚兵符,握在掌心,目光倏地锐利起来,直视着脸色煞白的皇帝:
“至于兵符……陛下若应允此事,臣自当立刻将这三枚‘烫手山芋’完好无损地奉还。
陛下便可真正高枕无忧,再无掣肘,安心打理您的朝堂。若陛下执意认为祖制不可违……”
他顿了顿,将手中的兵符再次轻轻抛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臣,也只能继续替先帝、替陛下,‘妥善保管’这些重器了。
只是不知,边关的将军们,是更认这冰冷的铁符,还是更认陛下新朝的圣旨?”
这是**裸、毫不掩饰的要挟! 以帝国的军权稳定为赌注,逼皇帝就范!
桓景帝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谢宸灏,几乎要吐血:“你……你竟敢……如此逼朕?!”
谢宸灏稳稳接住兵符,面无表情:“臣不敢。臣只是想为陛下分忧,也为自家谋一个真正的安稳。
陛下,用三枚日夜悬心的兵符,换臣全家远离京城,永镇边陲,换您彻底的心安和朝局的稳定。这笔交易,对陛下而言,真的亏吗?”
御书房内死寂。只有兵符冰冷的金属光泽,刺痛着桓景帝的眼睛。
他死死盯着那三枚被谢宸灏像玩物一样摆弄的兵符,脑中闪过边关大将可能产生的疑虑、朝廷可能发生的动荡、以及自己龙椅的稳固……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全感最终彻底吞噬了他。
挣扎良久,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颓然瘫坐在龙椅上,声音嘶哑而绝望,带着无尽的屈辱:
“好……朕……答应你。”
“拟旨……”他闭上眼,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命令,“宸王谢宸灏,公忠体国,主动请缨镇守南疆……特破例赐番州为其永业封地,准其开府设衙,总揽军政,世袭罔替……宸王府及工部尚书林建邦一家,随同南下……”
当谢宸灏终于将那三枚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兵符放在御案上时,桓景帝一把抓过,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却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刻骨铭心的屈辱。
谢宸灏深深一揖:“臣,谢陛下隆恩!陛下圣明!”
沉重的御书房门在身后缓缓打开,秋日午后略显苍白的阳光涌了进来,刺得谢宸灏微微眯了一下眼。
他用冰冷的兵符换取了温暖的未来,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喜悦或轻松,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他抬步,正要踏出这象征至高权力的殿宇。
身后,却传来一个沙哑、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
“皇叔……”
谢宸灏脚步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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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什么!王妃她全家都是穿来的请大家收藏:()什么!王妃她全家都是穿来的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那声音继续问道,带着一种复杂的、连说话者自己可能都未曾明晰的情绪:“……可曾后悔?”
是桓景帝。他没有用“朕”,而是用了近乎平常的称呼。
谢宸灏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对那位坐在龙椅上,刚刚被他用近乎羞辱的方式逼得妥协的年轻帝王。
御案上的三枚兵符泛着冷光,映照着皇帝苍白而不甘的脸庞。
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张力。有帝王的屈辱,有亲王的决绝,有叔侄间残存的一丝情分,更有棋手对弈终局后的审视。
谢宸灏的目光清澈而坚定,没有丝毫闪躲。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极其肯定地、一字一句地回答道:
“不悔。”
两个字,掷地有声,斩断了所有犹疑和回头的可能。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了桓景帝的意料。
谢宸灏的神情缓和下来,唤了皇帝的名字:“文峰,你做的很好。你心思缜密,果决狠辣,懂得权衡,知道如何最快地集中权力、扫清障碍……你是天生的帝王。”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郑重,仿佛在进行一场真正的托付:“这谢氏的江山,从今日起,就真正地、完整地交给你了。好好待它,让它走的远一些,更远一些......”
接着,他提到了一个让桓景帝心中一动的东西,“我岳父林建邦,离京之前,会将他这些年来整理的关于税制改革、农商管理、海运开拓、乃至新式农具工法的所有文书笔记,悉数呈送内阁。
那里面是他毕生所学所思,甚至是一些……超乎想象的构想。你好好利用它们,富国,强军,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远比困在这四九城里,终日玩些君臣猜忌、权衡制衡的游戏,要来得酣畅淋漓得多!”
说完这最后一句,谢宸灏不再停留,再次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玄色的亲王袍袖在秋风中拂动,背影挺拔而决绝,再无一丝留恋。
桓景帝怔怔地坐在龙椅上,看着皇叔的背影消失在明亮的阳光里,御书房的门缓缓闭合,将他重新笼罩在权力的阴影之中。
他低头看向御案上那三枚终于到手的兵符,冰凉的触感传来,却仿佛没有带来预期的喜悦。
皇叔用最决绝的方式,还政于他,也将他推上了一条真正孤独的、必须有所作为的帝王之路。
而谢宸灏,走出宫门,抬头望向高远辽阔的天空,长长地、彻底地舒了一口气。
所有的枷锁,至此,真正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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