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祥楼顶层，连着几日闭门谢客的静室，今日却门户微敞。
苏晚晴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也没让人通报，径直走了进去。
室内没有点灯，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陈维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手里还握着半杯早已冷掉的残酒。
他穿着常服，头发只随意束着，几日不见，下颌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眼下阴影浓重，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抽去精气神的颓唐。
听到脚步声，他也没回头，只是哑着嗓子说了句：“不是说了，今日不见客么。”
“我不是客，是来送饭的。”苏晚晴把食盒放在桌上，自顾自地打开，里面是几样清爽的小菜和一碗冒着热气的鸡丝粥。
“听说有人连着几天把自己关着，靠酒当水喝。”
“怎么，裕祥楼的大东家想把自己喝死，好让对手放鞭炮庆祝？”
陈维这才缓缓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勉强扯了扯，想做出个笑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晚晴……你来了。”
苏晚晴没理会他那副样子，盛了碗粥端到他面前：“喝了。胃里空着喝酒，嫌命长？”
陈维看着她不容置疑的眼神，终是接过了碗，机械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温热的粥滑入胃中，带来一丝久违的暖意，却也好像突然唤醒了某种知觉，鼻子没来由地一酸。
他赶紧低下头，大口大口地喝着粥，掩饰瞬间泛红的眼眶。
苏晚晴没说话，只是坐到他对面，也给自己盛了一碗，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吃。
一碗粥见底，陈维放下碗，像是找回了一点力气，也找回了一点在人前维持体面的能力。
他擦了擦嘴，声音依旧沙哑，却平稳了许多：“让你见笑了。”
“笑什么？笑你为个男人要死要活？”苏晚晴挑眉，语气直接得让陈维一愣，“还是笑你明明心里难受得要命，却还要强撑着这副没事人的样子？”
陈维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碗沿。
“陈维，”苏晚晴放下筷子，看着他，眼神认真，“我知道你心里苦。”
“有些事，不是一句‘看开点’就能过去的。”
“你为他从寒渊州到京城，为他散尽家财铺路搭桥，到头来……”
“他给了你一个最‘名正言顺’的结局。”
陈维的脊背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这京城，这局棋，你陷得太深了。”苏晚晴的声音低了下去，“有时候我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来京城，或者……如果能离开这个地方，会不会好一点？”
陈维苦笑：“离开？能去哪里？”
“我的根基，我的生意，如今大半都系在这京城，系在……”
“系在他身上？”苏晚晴接过话头，随即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让你放弃生意一走了之。我是说……彻底离开。”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有些奇异，仿佛透过陈维，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回到……没有宇文玥，没有这些皇权争斗，没有这些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身份枷锁的地方。”
陈维猛地抬眼，看向苏晚晴，眼中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晚晴，你……你在说什么？”
他原来的地方？寒渊州？不，苏晚晴指的绝不是那个。
苏晚晴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点了点头，证实了他的猜测。
她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我说，若你想回去，回到我们来的那个世界，那个时代……我可以想办法，送你回去。”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陈维耳边。他震惊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回去？回到现代？
那个他早已在记忆深处封存、几乎以为是一场幻梦的世界？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冲击让他暂时忘记了情伤，只剩下满心的骇然：“你……你怎么可能做到？”
“这……这代价一定很大吧？”
他不是天真的人，穿越时空这种逆天之事，绝不可能毫无代价。
苏晚晴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吐出四个字：“我的半条命。”
陈维瞳孔骤缩！“什么？！”
“具体很难解释，”苏晚晴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你也知道，我身上……有些特殊之处。”
“送你回去，需要动用一种近乎本源的力量，会对我造成不可逆的重创，说是去掉半条命，并不夸张。”
她看着陈维瞬间苍白的脸，笑了笑：“吓到了？别那么紧张，我就是告诉你，有这条路可选。”
“如果你真的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无法忍受，痛苦到宁愿抛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包括……”
“我这个半路认来的妹妹，也要回去，那么，我可以帮你。”
“抛弃你？”陈维像是被针刺到，猛地摇头，“我怎么可能……”
他忽然明白了苏晚晴说这话的用意。
她是在告诉他，他有退路，但她不希望他选这条退路，因为那意味着分离，意味着她将付出惨重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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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世子妃：搬空仇人小金库去流放请大家收藏：()世子妃：搬空仇人小金库去流放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她是在用这种方式，逼他面对，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她在这里，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他可以依靠的“娘家人”。
巨大的震撼和汹涌的情感冲击着陈维。
他看着苏晚晴明明平静却掩不住一丝紧张的眼睛，看着她为了安慰自己，不惜暴露最大的秘密，甚至提出愿意承担如此可怕的代价……
连日来积压的委屈、痛苦、不甘和绝望，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却又被另一种更厚重、更温暖的情感所包裹、所取代。
他猛地站起身，绕过桌子，伸手将苏晚晴紧紧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里。
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无比清晰坚定：
“傻瓜！你这个傻瓜！说什么胡话！”
“我陈维是那种为了自己痛快，就把妹妹的半条命搭进去的人吗？！”
“我说过，我是你的娘家人，是你哥！天塌下来，哥给你顶着！怎么可能扔下你不管，自己跑回去？！”
他松开她，双手按着她的肩膀，通红的眼睛直直看着她，一字一句，像是发誓，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放心。京城也好，宇文玥也罢，这些……都打不垮我陈维！”
“不就是一个男人吗？我陈维在商海沉浮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拿得起，就放得下！”
“从今往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他是七皇子，我是裕祥楼东家，仅此而已！”
他的声音起初还有些颤抖，说到后面，却越来越稳，越来越有力，仿佛要将所有颓唐和软弱都随着这些话吐出去。
眼神里那层灰败的雾气渐渐散去，重新透出属于陈维的、商界枭狼般的锐利和清醒。
苏晚晴被他抱得生疼，听着他这些话，眼圈也不由自主地红了。
她反手拍了拍他的背，声音闷闷的：“……这还差不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敢再躲起来喝闷酒，看我不把你酒窖搬空！”
陈维松开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终于露出了一个这些天来第一个真正称得上轻松些许的笑容，虽然还有些苦涩，却不再死气沉沉。
“好，不喝了。裕祥楼还有那么多账本等着我看，那么多生意等着我谈。”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走到窗边，推开了紧闭的窗户。
秋日清冽的空气涌入，吹散了室内的酒气和沉闷。
窗外，京城街市依旧喧嚣，人潮如织。
陈维望着那片繁华，眼神复杂，最终归于一片沉静的坚定。
有些梦，该醒了。
有些路，还得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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